第一章
香港的夏夜闷热潮湿,空气中弥漫着海水的咸腥味。林晓夏站在香港大学文学院大楼的台阶上,抬头望着那栋被爬山虎吞噬的废弃教学楼。月光下,那栋建筑像一头蛰伏的怪兽,黑洞洞的窗口如同无数只眼睛,冷冷地注视着她。
你确定要一个人去室友李梦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带着明显的担忧,那个传说很邪门的,已经有七个女生...
我知道,晓夏打断她,手指无意识地绕着自己及腰的长发,但我的都市传说心理学论文需要第一手资料。再说,那只是个传说而已。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好吧,但你得一直保持通话。如果听到什么不对劲的,立刻跑。
晓夏笑了笑,把手机调成免提模式塞进牛仔裤口袋。遵命,妈妈。
夜风拂过,晓夏的长发被吹起,缠绕在她的脖子上,像有什么无形的手在抚摸她。她打了个寒颤,把头发拢到背后,迈步走向那栋废弃的教学楼。
校园里静得出奇。明明才晚上十一点,却一个人影都看不到。晓夏的帆布鞋踩在碎石路上,发出细碎的声响,在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
教学楼的正门被铁链锁着,但侧面的消防通道——正如校园论坛上说的那样——只是虚掩着。晓夏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
吱呀——门轴发出的声音像是垂死之人的呻吟。一股霉味混合着某种说不清的腐臭气息扑面而来,晓夏捂住口鼻,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功能。
光束刺破黑暗,照亮了布满灰尘的走廊。墙上的黑板还留着十几年前的板书,粉笔字已经模糊不清。晓夏小心地迈步向前,脚步声在空荡的走廊里回荡。
我现在进来了,她低声对口袋里的手机说,这里看起来就是普通的废弃教学楼,没什么特别的——
她的话戛然而止。手电筒的光照到了走廊尽头的一个身影——一个背对着她站立的女生,穿着老式的校服,扎着一条乌黑发亮的长辫子。
晓夏的心脏猛地一跳。那身影一动不动,安静得不像真人。可能是某个艺术系的学生放的模特儿她试着安慰自己,但后背已经渗出了冷汗。
喂晓夏喊道,声音在颤抖,有人吗
没有回应。那个辫子姑娘依然背对着她站立,仿佛与黑暗融为一体。
晓夏咽了口唾沫,慢慢向前走去。随着距离缩短,她注意到那个女生的校服款式很旧,至少是二十年前的样式。而且...那条辫子长得不正常,几乎垂到了地上。
李梦晓夏对着手机小声说,我好像看到...看到她了。
电话那头只有沙沙的电流声。
晓夏停下脚步,距离那个背影只有五米远了。不知为何,走廊里的温度骤降,她呼出的气在空气中形成了白雾。她的长发不知何时散开了,垂在脸侧,让她看不清前方。
就在这时,那个辫子姑娘的头突然动了——以一种人类不可能做到的180度扭转,整个脑袋直接转到了背后!
晓夏的尖叫声卡在喉咙里。在手机惨白的光线下,她看清了那张脸——没有五官,只有一片腐烂的、蠕动的血肉,而那条长辫子像有生命般扭动着,从地上缓缓抬起...
跑!晓夏的大脑终于发出指令。她转身狂奔,长发在身后飞舞。身后传来嗒、嗒、嗒的脚步声,不急不缓,却始终保持着相同的距离。
救命!有人吗救命!晓夏尖叫着,冲下楼梯。她的脚下一滑,整个人摔了下去,手机从口袋里飞出,撞在墙上熄灭了。
黑暗瞬间吞噬了一切。
晓夏挣扎着爬起来,膝盖火辣辣地疼。她摸索着找到手机,拼命按着开机键,但屏幕一片漆黑。
嗒、嗒、嗒...脚步声从楼上传来,越来越近。
晓夏屏住呼吸,在黑暗中摸索前进。她的手指碰到了冰冷的金属——是电梯门!她疯狂地按着按钮,祈祷这台废弃多年的电梯还能运转。
奇迹般地,电梯门缓缓打开,里面透出微弱的红光。晓夏冲了进去,转身猛按关门键。
快关!快关啊!她啜泣着,眼睛死死盯着走廊。脚步声已经到了楼梯口,下一秒,那个辫子姑娘就会出现在...
电梯门终于开始闭合。就在两扇门即将合拢的瞬间,一只苍白的手突然伸了进来,指甲漆黑尖利,抓住了门边!
晓夏缩到电梯角落,浑身发抖。门被那只手慢慢推开,辫子姑娘的身影出现在缝隙中。她的头低垂着,长辫子像蛇一样在地上蜿蜒...
电梯里的红光突然闪烁起来,伴随着滋滋的电流声。在这一明一暗的光线中,晓夏惊恐地发现——电梯里不止她一个人。
在她身后,站着一个穿着红裙子的女生,长发遮住了脸,只露出一只布满血丝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她...
晓夏想尖叫,但喉咙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扼住了。她感到有冰冷的手指抚上她的长发,耳边响起一个湿漉漉的声音:
你的辫子...真漂亮...
电梯猛地一震,开始急速下坠。晓夏最后的意识是看到电梯镜子里的倒影——她的头发不知何时被编成了一条长长的辫子,而镜中的自己,正对着她露出诡异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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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香港大学的学生们在废弃教学楼前拉起了警戒线。警察在里面发现了一具女生的尸体,死因是心脏骤停。奇怪的是,死者原本的短发被编成了一条精致的辫子,缠绕在她的脖子上。
而在验尸官准备搬运尸体时,有人注意到,死者的手指甲缝里,残留着几根不属于她的长发...
与此同时,女生宿舍里,李梦正对着镜子梳理自己新留的长发。镜中的她突然歪了歪头,嘴角慢慢上扬,露出一个不属于李梦的微笑。
很快...镜中的李梦轻声说,就会有第八个了...
第二章
李梦的手指穿过自己乌黑发亮的长发,感受着那种丝绸般的顺滑。镜中的她面色苍白,眼下挂着浓重的黑眼圈,但嘴角却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真漂亮...她轻声呢喃,声音不像平时的自己。
宿舍里只有她一个人。林晓夏已经三天没回来了,校方说她在废弃教学楼里突发心脏病,但李梦知道真相——辫子姑娘又带走了一个。
李梦拿起梳子,开始缓慢地梳理自己的长发。一下、两下、三下...每一下都带着某种诡异的节奏。镜中的倒影似乎比她慢了半拍,当她的手举到头顶时,镜中的手还在耳边徘徊。
我知道你在看...李梦对着镜子低语,我们可以一起变得更美...
梳子突然卡在了头发里。李梦用力一拉,却扯下了一大把头发。她盯着手中缠绕在梳齿上的发丝,本该感到疼痛,却只有一种奇异的快感。
那些掉落的头发在梳子上蠕动着,像有生命一般重新缠绕在一起,慢慢形成了一条细小的辫子。
李梦笑了。她打开抽屉,取出一个红色丝绒盒子,里面已经放着七条小辫子——每条都来自一个死去的女生。她小心翼翼地将新做好的第八条辫子放了进去。
还差一条...她对着空荡荡的宿舍说,就完整了...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雨滴敲打着玻璃,像是无数细小的手指在抓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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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理学系的陈文彬教授推了推眼镜,环顾教室。往常坐满学生的讲堂今天空了一半,特别是女生席位,缺席的更多。
最近校园里流传着一些...不寻常的传闻。陈教授清了清嗓子,作为心理学专业人士,我们应该以理性的态度看待这些现象。
教室后排,赵明浩举起手:教授,但已经有八个女生出事了。林晓夏是心理学系的,她不可能自己吓自己到心脏病发作吧
教室里响起一片窃窃私语。陈教授注意到,坐在角落的李梦一直低着头,长长的黑发垂下来遮住了她的脸。
恐惧本身确实可以引发强烈的生理反应。陈教授谨慎地回答,但我也不是要完全否定这些传闻。香港很多都市传说都有其历史渊源...
下课铃响起,学生们匆匆收拾书包离开,仿佛迫不及待要逃离这个突然变得不安全的地方。只有李梦还坐在原位,一动不动。
李同学陈教授走近她,你还好吗你和林晓夏是室友对吧需要心理咨询的话...
李梦缓缓抬头,陈教授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她的眼睛布满血丝,嘴角却挂着诡异的微笑。
教授了解辫子姑娘的故事吗李梦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她为什么要收集九条辫子呢
陈教授感到一阵寒意爬上脊背。作为民俗心理学专家,他确实知道一些事情,但此刻他直觉不该告诉这个看起来不太对劲的女生。
那只是个传说,李同学。他尽量平静地说,回去好好休息吧,你看起来精神不太好。
李梦站起身,她的长发在无风的教室里微微飘动。传说都有真实的种子,教授。就像种子会发芽...她突然凑近,陈教授闻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腐臭味,...仇恨也会生长。
说完,她转身离开,长发在身后摆动,像一条蓄势待发的黑蛇。
陈教授呆立原地,直到李梦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他决定去图书馆查一些资料——如果他的猜测是对的,那么悲剧可能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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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馆的古籍区几乎无人问津。陈教授在一排排布满灰尘的书架间穿行,最后停在了香港民俗传说的分类前。
他取下几本发黄的地方志和旧报纸合订本,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坐下。微弱的灯光下,他开始翻阅那些关于辫子姑娘的零星记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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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到了...他低声自语,手指停在一张1958年的老照片上。照片里是一个年轻美丽的粤剧演员,梳着一条标志性的长辫子,站在戏台中央。照片下方的说明写着:新晋花旦李玉兰主演《帝女花》,获观众好评。
陈教授快速浏览着相关报道。李玉兰是五十年代小有名气的粤剧演员,以扮演悲剧角色见长。但在1961年的一则小报消息中,记载了她的突然失踪。
...据同剧团人透露,李玉兰与富商陈某有染,后遭抛弃。失踪当晚有人见她独自在后台哭泣,次日只留下一条剪断的辫子...
陈教授翻到下一页,一则1963年的报道引起了他的注意:九龙城寨发现无名女尸,死者长发被全部剪去,疑似一年前失踪的粤剧演员...
他的手指微微发抖。如果传说是真的,那么辫子姑娘——或者说李玉兰的怨灵——每隔几十年就会苏醒一次,寻找九条年轻女子的长发,完成某种诡异的仪式。
教授也对都市传说感兴趣
陈教授猛地抬头,看到赵明浩站在桌前,手里拿着几本关于灵异现象的书。
只是...学术研究。陈教授合上资料,你怎么会对这个感兴趣
赵明浩压低声音:晓夏死前给我发过一条短信,说她在废弃教学楼里看到了'她'。而且...他环顾四周,我查了记录,过去四十年里,每隔二十年左右,学校里就会有一系列女生离奇死亡事件,死者都被编了辫子。
陈教授面色凝重。你最好别深入调查这件事,赵同学。有些传说...最好不要唤醒它们。
但李梦最近很奇怪,赵明浩坚持道,她以前是短发,现在突然留了长发,而且行为举止...不像她自己。晓夏出事那晚,她说听到李梦在宿舍里对着镜子说话,但当时李梦根本不在宿舍!
陈教授的血液仿佛凝固了。最糟糕的猜测可能成真——辫子姑娘已经附身在了李梦身上,正在寻找第九个受害者。
听着,陈教授抓住赵明浩的手臂,如果传说是真的,被辫子姑娘附身的人会逐渐失去自我,但白天还能保持一定的正常。她们会...收集头发,直到完成九条辫子。
然后呢赵明浩脸色发白。
陈教授摇摇头:我不知道。但根据记载,上一次事件中,第九个受害者是...
他的话语被图书馆突然熄灭的灯光打断。黑暗中,他们听到远处传来嗒、嗒、嗒的脚步声,还有某种像是头发摩擦地面的沙沙声...
快走!陈教授拽起赵明浩,两人摸黑向出口跑去。背后,那脚步声突然加快了速度,越来越近...
赵明浩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在应急灯的微弱绿光下,他看到一团黑色的长发像活物一样在地板上蠕动,而长发中间,是一张惨白的、没有五官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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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校园里人心惶惶。又有两名女生失踪了,宿舍里只找到她们被剪下的长发,被精心编成了辫子。
李梦坐在教室里,周围空出一大片座位。同学们都用恐惧的眼神偷偷看她——她的头发一夜之间长到了腰间,乌黑发亮得不自然。
赵明浩鼓起勇气走近她:李梦,我们能谈谈吗关于晓夏的事...
李梦缓缓转头,赵明浩倒吸一口冷气——她的瞳孔变成了诡异的灰白色,脖子上隐约可见青黑色的指痕。
明浩...李梦的声音像是两个人同时在说话,你喜欢我的新发型吗
她伸手抚摸自己的长发,那些头发却像有生命般缠绕上她的手指。赵明浩看到,在她浓密的黑发深处,隐约还有另一张脸在蠕动...
你不是李梦!赵明浩后退几步,你把李梦怎么了
李梦——或者说占据她身体的东西——笑了:我就是李梦啊...一直都是。只不过现在更...完整了。
她站起身,长发无风自动。教室里其他学生尖叫着逃了出去,只剩下赵明浩和她对峙。
你想要什么赵明浩努力不让自己的声音发抖,为什么要伤害那些女生
她们李梦歪着头,脖子发出不自然的咔咔声,她们只是...材料。我需要九条辫子才能完成仪式,恢复我原本的样子。
她突然抓住一把自己的头发,用力一扯——整片头皮连着头发被撕了下来!但下面不是血肉模糊的头骨,而是另一层苍白的皮肤和更长的黑发。
看到了吗那个不是李梦的声音说,这具身体只是容器...就像之前的七个一样。李玉兰需要新的身体...需要美丽的黑发...
赵明浩转身就跑。身后传来李梦疯狂的大笑,和头发在地板上快速摩擦的沙沙声...
他冲进陈教授的办公室,反锁上门,气喘吁吁地说:教授!李梦被附身了!辫子姑娘需要九条辫子完成某种仪式,现在已经有了八条!
陈教授脸色煞白:第九条...必须是她自己的头发。传说中李玉兰是剪断自己的辫子后自杀的,她的怨灵需要九条辫子重新接回自己的...
办公室的灯突然闪烁起来。门外,传来指甲刮擦门板的声音,还有湿漉漉的低语:
明浩...教授...开门啊...我的头发乱了...帮我梳一梳好吗
赵明浩和陈教授惊恐地看着门缝下——一缕缕黑色的长发正蠕动着钻进来...
第三章
办公室门缝下涌进来的黑发像潮水般蔓延,赵明浩抓起桌上的剪刀就要冲上去,被陈教授一把拉住。
别碰那些头发!陈教授压低声音,一旦被缠上,你的魂魄也会被吸走!
他从抽屉里取出一把古旧的铜镜,对准那些蠕动的黑发。镜面突然泛起诡异的青光,照射到的头发立刻像触电般缩了回去。门外传来一声非人的尖啸。
快!趁现在!陈教授拽着赵明浩冲向办公室后门,我们得去图书馆!我知道怎么对付她了!
两人跌跌撞撞地冲下楼梯,身后传来嗒、嗒、嗒的脚步声和头发摩擦地面的沙沙声。校园里空无一人,路灯在浓雾中变成模糊的光晕,仿佛整所大学都被拖入了另一个世界。
图书馆的大门紧锁着,陈教授掏出一串钥匙,手抖得几乎对不准锁孔。
教授,她来了!赵明浩指着远处雾气中一个扭曲的身影——李梦,或者说曾经是李梦的东西,正以诡异的姿势爬行而来,她的头发像活物般在身后展开,覆盖了大片地面。
门终于开了。两人冲进去,陈教授立刻用红线在门口布下简单的结界,然后直奔古籍区。
1961年的《南华早报》合订本!快帮我找!陈教授的声音因恐惧而嘶哑。
赵明浩在书架间狂奔,手指划过一排排发黄的书脊。外面的撞击声越来越响,红线绷得笔直,随时可能断裂。
找到了!赵明浩抽出厚重的合订本,陈教授一把夺过,疯狂翻动页面。
这里!他的手指停在一则小新闻上,李玉兰失踪前最后一场演出...她扮演的是《帝女花》中的长平公主,一个为爱殉情的角色...
陈教授的眼睛快速扫过报道:她的恋人,富商陈志明,在戏后当众宣布与银行家女儿订婚...李玉兰当晚在后台剪断了自己的标志性长辫,然后...
一声巨响打断了他。图书馆的大门被撞开,红线断成数截,散落在地。
来不及了!陈教授撕下那页报纸塞进口袋,又从书架上抽出一本《粤剧唱腔大全》,我们得去女生宿舍!李梦的本体意识应该还在那里,被困在镜中世界!
什么那外面那个是...
是李玉兰的怨灵借助李梦的身体在活动!陈教授从包里掏出一把锈迹斑斑的老式剪刀,这是我从古董市场找来的1950年代理发剪,可能能切断她与李梦的联系!
黑发的沙沙声已经到了楼下。赵明浩看到楼梯扶手上,黑色的发丝像藤蔓一样缠绕而下。
后门!快走!
两人从消防通道冲出去,钻进浓雾之中。身后,图书馆的窗户一个接一个爆裂,长长的黑发像触手般伸出,在空气中舞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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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生宿舍空荡荡的,所有女生都因连续发生的恐怖事件被临时疏散。只有409室——李梦和林晓夏的宿舍——门缝下透出诡异的红光。
赵明浩的手放在门把上,冷汗浸透了后背。如果...如果她已经完全变成了那个东西怎么办
陈教授握紧了那把老剪刀:记住,无论看到什么,那都不是李梦。真正的李梦被困在镜子里。我们得把她救出来,然后...
门突然自己开了。
宿舍里一片血红。不是灯光,而是无数红丝线纵横交错,像一张巨大的网,布满了整个房间。而在网中央,背对着他们坐在梳妆台前的,是李梦。
李...李梦赵明浩试探着叫道。
那个身影缓缓转过头——是李梦的脸,但表情完全陌生,嘴角咧开到几乎撕裂,露出一个疯狂的笑容。
明浩~那个声音甜美得令人毛骨悚然,你来帮我梳头发了吗
她的头发——已经长到了地上,盘绕在脚边,像一条蓄势待发的巨蛇。更恐怖的是,梳妆台的镜子里,映出的不是李梦现在的样子,而是短发时期的她,正拼命拍打着镜面,嘴巴一张一合像是在尖叫,却发不出声音。
看到吗陈教授低声说,镜子里那个才是真正的李梦!
啊,讨厌的教授~被附身的李梦撅起嘴,像个撒娇的小女孩,但眼神却冰冷如蛇,为什么要打扰我和明浩呢我们正要玩一个有趣的游戏...
她的头发突然暴长,像无数黑针般向两人刺来!陈教授举起铜镜,那些头发在镜光下退缩了一下,但随即更加狂暴地涌来。
赵明浩抓起桌上的梳子,想起民间传说中关于头发和梳子的禁忌。李玉兰!他大喊,我们知道你的故事!陈志明背叛了你!
房间突然安静下来。附身李梦的东西僵住了,脸上闪过痛苦、愤怒和深深的悲伤。
不...许...提...那个...名字...她的声音变成了两个重叠的声音,一个是李梦的,另一个则是沙哑的、带着粤剧腔的女声。
就是现在!陈教授冲向梳妆台,举起老剪刀,赵明浩,唱《帝女花》!随便哪段!
赵明浩大脑一片空白,然后想起小时候奶奶常听的粤剧片段,颤抖着唱起来:落花满天蔽月光...借一杯附荐凤台上...
被附身的李梦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双手抱头跪倒在地,头发疯狂舞动。陈教授趁机将剪刀对准镜子和李梦之间的空气,猛地一剪——
一道无形的连接被切断了。镜中的短发李梦突然向前倾倒,像是从什么束缚中解放出来。而现实中的李梦身体剧烈抽搐,大量黑发从她口中涌出,在空中凝聚成一个模糊的女人形状。
那个由头发组成的女人形转向赵明浩,虽然没有五官,但他能感觉到深深的恨意。
你...们...毁...了...一...切...那声音像是从地狱深处传来,我...会...回...来...的...
随着最后一声凄厉的哀嚎,黑发女人形轰然散开,化作无数发丝飘落在地。
房间里一片死寂。然后,镜中的短发李梦伸出手,轻轻触碰了镜面。
镜子...碎了它...她虚弱地说。
赵明浩没有犹豫,抓起椅子砸向梳妆镜。玻璃碎裂的瞬间,一道白光闪过,短发的李梦从镜中跌了出来,被赵明浩一把接住。
而地上那些散落的黑发,正像有生命般悄悄向门口蠕动...
别让它们跑了!陈教授大喊,迅速用红线在地上围成一个圈,将那些头发困在其中,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小瓶液体,倒在头发上。
这是寺庙求来的圣水,他擦着汗解释,应该能暂时封印住她。
李梦在赵明浩怀中醒来,眼神迷茫:发...发生了什么我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噩梦...
没事了,你现在安全了。赵明浩安慰她,但眼睛盯着地上那些仍在轻微蠕动的头发,心里知道事情远未结束。
陈教授蹲下身,小心地用红布包裹起一撮头发:我们需要找到李玉兰当年剪下的那条原始辫子。只有将它超度,才能真正平息这个怨灵。
去哪里找赵明浩问,已经过去六十多年了...
陈教授展开之前从图书馆带出的那页报纸,指着上面一张模糊的照片:粤剧博物馆。李玉兰最后登台的地方,那里应该还保留着一些她的遗物...
就在这时,宿舍的灯光突然闪烁起来,地上的红线圈开始剧烈震动。包裹在红布中的头发发出刺耳的尖啸,像无数人在同时惨叫。
她生气了...李梦缩在赵明浩怀里发抖,我能感觉到...她在愤怒...因为她无法收集完整的九条辫子了...
陈教授面色凝重:不,她生气是因为我们接近了真相。我们必须赶在午夜前去粤剧博物馆。如果让李玉兰的怨灵先找到她的原始辫子...
他没有说完,但所有人都明白后果。地上那些头发的尖啸声越来越响,渐渐汇聚成一个清晰的、带着戏腔的女声:
负心人...骗我情...剪青丝...绝恩义...我恨啊......
第四章
香港粤剧博物馆在夜色中像一座沉睡的古墓。赵明浩抬头望着这座中西合璧的老建筑,喉咙发紧。才晚上九点,周围已经空无一人,连路灯都似乎比别处昏暗几分。
保安系统怎么办他低声问。
陈教授检查着包里的工具——铜镜、红线、那把老剪刀,还有从宿舍收集的诡异黑发。正门有警报,但我们不需要走正门。
他领着两人绕到博物馆侧面,那里有一扇不起眼的木门,门锁已经生锈。陈教授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古老的钥匙。
这是...
从图书馆档案室'借'来的。陈教授苦笑,六十年前的老钥匙,希望锁芯没换过。
钥匙插入锁孔,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但竟然转动了。门轴吱呀作响,仿佛几十年未曾开启。一股混合着霉味、尘土和某种奇异脂粉香气的空气扑面而来。
李梦突然抓住赵明浩的手臂:我听到...有人在唱戏...
确实,从博物馆深处隐约飘来咿咿呀呀的粤剧唱腔,哀怨凄婉,像是从老式留声机里传出来的。赵明浩的汗毛竖了起来——博物馆这时候不可能有人。
陈教授打开手电筒,光束照出一条狭窄的走廊,两侧挂满了老戏班的黑白照片。那些照片里的人眼睛似乎都跟随着三人移动。
《帝女花》展区在二楼。陈教授的声音有些发抖,李玉兰的遗物应该在那里。
他们蹑手蹑脚地上楼,木制楼梯每踏一步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二楼比一楼更暗,手电筒的光似乎被什么无形的东西吞噬了,只能照出眼前一小块区域。
等等...李梦突然停下,指着前方,那里...有东西在动...
手电筒光束照过去,是一件挂在人形支架上的华丽戏服,金线刺绣的红色裙褂,在无风的展厅里轻轻摆动,仿佛有个隐形人正穿着它。
那是...李玉兰最后演出穿的戏服。陈教授咽了口唾沫,报道说她失踪后就一直保存在这里...
就在他们注视下,戏服的袖子突然抬起,做了一个标准的粤剧手势,然后指向展厅深处。
它在...给我们指路赵明浩声音发干。
不,李梦脸色惨白,是在警告我们别过去。
陈教授深吸一口气:无论如何我们都得找到那条原始辫子。分头找会快些——
不行!李梦和赵明浩同时反对。
三人慢慢向展厅深处移动。展柜里陈列着各种粤剧道具:头饰、扇子、绣花鞋...突然,赵明浩的手电筒照到了一个特殊的展品——一个褪色的红木盒子,标签上写着李玉兰私人物品。
就是那个!陈教授快步上前,却发现展柜上了锁。
玻璃柜门突然映出一个站在他们身后的身影——一个穿着旧式保安制服的男人,脸色青白,眼睛全黑,手里举着一根警棍。
闭馆了...保安的声音像是从水下传来的,擅入者...死...
赵明浩转身的瞬间,保安的警棍已经挥下!陈教授堪堪推开赵明浩,自己却被击中肩膀,痛呼一声倒地。
教授!李梦想去扶他,却被保安一把掐住脖子提了起来。保安的嘴巴以不可能的角度咧开,黑发从他口中涌出,像无数细小的黑蛇。
李...玉...兰...赵明浩明白了,这个保安也被附身了。
他抓起旁边的灭火器砸向展柜,玻璃爆裂的声音在寂静的博物馆里如同爆炸。保安——或者说控制他的东西——发出一声尖啸,丢下李梦向他扑来。
赵明浩抓起从展柜中掉落的红木盒子扔给李梦:打开它!
李梦颤抖着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本发黄的日记本,几张老照片,和...一条用红绳系着的乌黑辫子,虽然过了六十多年,却依然光泽如新。
找到了!她大喊。
保安的身体突然痉挛,大量黑发从他七窍中喷涌而出,在空中凝聚成那个模糊的女人形状。保安像断了线的木偶般瘫倒在地。
还...给...我...黑发组成的女人形向李梦飘去,声音里充满渴望,我...的...头...发...
陈教授挣扎着爬起来,掏出铜镜对准那团黑发。镜光照射下,黑发发出嘶嘶声,像被火烧一样卷曲起来,但这次它没有退缩,而是更加狂暴地扑来!
李梦,日记!快看看有什么线索!赵明浩一边抓起红线试图阻挡黑发,一边大喊。
李梦慌乱地翻开日记。那是李玉兰的私人日记,最后一页写着:
今日陈志明当众宣布订婚,将我送他的定情信物——母亲留给我的玉镯——摔碎在台上。全港城都看到我的羞辱。我剪下发辫,以此血书:负心人,我死后必化厉鬼,要你陈家绝后!若有人见此日记,我之怨魂已...
后面的字迹被某种深色液体模糊了。
她是自杀的...李梦恍然大悟,而且死前发下了血咒!
黑发已经突破了红线的阻挡,离李梦只有几步之遥。赵明浩抓起那把老剪刀,却不知该剪哪里——这次没有镜子作为媒介了。
仪式!陈教授突然喊道,《帝女花》最后一场,长平公主和周世显在梅树下殉情那段!那是李玉兰没能演完的戏!赵明浩,唱起来!
赵明浩大脑一片空白,然后想起小时候奶奶常放的唱片。他深吸一口气,用颤抖的声音唱起来:
倚殿阴森奇树双,明珠万颗映花黄...
黑发女人形突然僵住了,仿佛被无形的绳索束缚。
继续!陈教授催促道,同时用颤抖的手举起那把老剪刀,对准李梦手中的原始辫子,李梦,把辫子举起来!
李梦高举那条辫子,惊讶地发现它开始微微发光。赵明浩继续唱着,声音越来越稳:
如此断肠花烛夜,不须侍女伴身旁...
黑发女人形发出痛苦的哀嚎,开始扭曲变形,时而变成一个美丽的粤剧花旦,时而恢复成可怕的发团。整个博物馆开始震动,展柜玻璃一个接一个爆裂。
现在,李梦!陈教授大喊,对着它说出真相!
李梦不知哪来的勇气,上前一步:李玉兰!陈志明已经死了!六十年前就死了!他的孙子三年前也车祸身亡!你的仇已经报了!
黑发组成的形体突然凝固,然后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嚎,那声音中包含了几十年的痛苦与仇恨。博物馆的灯光忽明忽暗,戏服在支架上疯狂舞动,仿佛有无数看不见的演员正在上演最后的悲剧。
最后一剪!陈教授用尽全力,将老剪刀对准原始辫子和黑发女人形之间的空气剪下。
一道刺目的白光爆发,所有人都不得不闭上眼睛。当光芒消散,黑发女人形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穿着戏服的美丽女子,面容哀伤但不再狰狞。她伸手轻轻触碰那条原始辫子,眼泪滚落。
我...等了太久...她的声音清澈动听,那个负心人...他从未爱过我...
但他已经为自己的背叛付出了代价。陈教授轻声说,而你,困住的只是自己。
李玉兰的鬼魂抬起头,目光落在赵明浩身上:你唱得...很好听...比我当年...更好...
博物馆深处突然传来另一个声音,一个年轻男子的呼唤:玉兰...玉兰...
李玉兰的鬼魂浑身一震,转向声音的方向。在博物馆尽头的阴影里,站着一个穿着1950年代西装的年轻男子,面容模糊但姿态恳切。
志明...她的声音里充满不敢置信。
他的一部分灵魂也被困在了这个诅咒里。陈教授说,现在,你们都可以解脱了。
李玉兰看看自己的辫子,又看看远处的身影,脸上的仇恨渐渐融化。她将辫子轻轻放在地上,对三人行了一个标准的戏礼,然后转身向那个身影走去。
两人在博物馆的阴影中相会,手拉着手,渐渐变得透明,最后化作无数光点消散在空气中。
地上,只剩下那条原始辫子,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黄、风化,最终变成一堆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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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后,香港大学校园恢复了平静。关于辫子姑娘的恐怖传说又添了新版本,但再没有人真正见过她。
李梦的头发重新长了出来,虽然不再像以前那样乌黑发亮,但她说这样更好,看起来更有人气。偶尔,在梳头时,她会觉得镜中的自己动作慢了半拍,或者有几根头发不自然地扭动,但她只是笑笑,继续梳理。
赵明浩开始学习粤剧,尤其是《帝女花》,他说这是为了纪念一位被误解的艺术家。有时在夜深人静独自练习时,他会觉得有另一个声音在和声,温柔地纠正他的唱腔。
陈教授把那把老剪刀捐给了粤剧博物馆,放在李玉兰的展区。保安说有时清晨会发现展柜里的剪刀位置变了,或者戏服袖子摆出了不同的姿势,但监控录像永远只拍到一片雪花。
而在博物馆最暗的角落里,那条已经风化的原始辫子的灰烬中,不知何时长出了一朵小小的白花,像是终于得到了安息的灵魂留下的谢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