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城市里的猫,是会主动跟着人进屋的。这话在说猫,也在说我。
半夜十二点,我疲倦的输入公寓密码,一只黑色的带着几处橘色点缀的猫,先我一步进到屋内。起先许是怕我驱赶,还有些许谨慎,步子迈的极轻,也慢,在巴掌大的厅中四顾一圈后,便毫无顾忌起来,一跃而上,跳上飘窗,迈着优雅的步伐,在灯光反射的玻璃中,欣赏着自己柔顺的毛发。
看来,它的前主人,对它很是不错,再加上天性使然,即便如今落魄,却依然是一副干净整洁,又挑剔傲慢的姿态。似乎感到有些索然无味,它从飘窗一角回过身,不过眨眼之间,便从上空跃下,来到我的脚边,期间踏过的羽绒被,却不见丝毫凹陷,仿佛只是蜻蜓点水一般。我以为它会来到我这个好心收容它的人身边,最起码,该好奇一下,收容它的是个什么样的人,可是我似乎想错了,它并未如我所想那般,而是直接略过,来到沙发边上,爪子轻轻挠着沙发的粗麻表面,似乎找到了新的乐子。我无奈一笑,未继续去探究它,任它自娱自乐。
《有他的生活》
来到洗手间,想起那个关于午夜十二点的传说,只觉诡异又无趣。抬头对上镜子,呈现的出是一张妆容已经有些轻微脱落,眼中迷茫又疲倦至极的面孔。将化妆棉浸湿卸妆水,却听到床头正在充电的手机,传来轻微震动,我轻微蹙眉略感不悦,但还是走到床头,解了锁,聊天框的红色远点,让我一时有些错愕,内容并不复杂,只有五个字：你现在在哪
轻微纠结过后,我回复了同样简短的一句话：我已经睡了。
还未来的及放下手机,那头已发来新的对话：睡了那刚才的朋友圈是谁发的。后面又跟了一句：我二十分钟后到你楼下。
我不禁有些懊恼,早知道,就换个理由了。看了眼屏幕上的时间,我将手中的化妆棉丢进垃圾桶,坐到化妆镜前。放下口红,端详片刻,又用棉签轻轻擦掉一些,又重新审视了一遍镜子中的脸,这才满意的从凳子上起身。来到衣柜前,手指不停翻找,似乎总觉得不大合意,最后的最后,指尖在一处停留；那是一条偏丝质的,粉金色的半透明的长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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套上长款呢大衣,系上腰带,又在全身镜前审视了一圈,看了眼时间,差不多,正好下楼。
再一次推开门,径直走到洗手间,打开镜子后面的暗格,手指轻点,就是‘ta’,在耳后和手腕上轻点开来,我这才心满意足的再次出门。
感受到手机那头再次传来的震动声,我心领神会,却没做回复,而是将它塞回了大衣口袋。来到马路边,左右一看,便朝着那辆在黑夜中,车漆依旧耀目,衬得旁边的车都显得小家子气的名车而去。后视镜中,穿着细高跟的身材,显得格外纤细,他也看到了我,提前解锁了车门。
我们去哪看着刷着手机,一眼都不舍得给我的男人,我饶有耐心,一脸深意的看着他。他终于放下了手机,却还是没转过头来看我。
系好安全带,话落的同时,发动机已驱动着车辆从原地驶入前方,今天这是谁惹着他了。太粗鲁了,看来还是平时装的太绅士了,我竟一时之间还有些轻微的心理落差。不过很快,这股心理落差就烟消云散了。
迷离的睁开双眼,正对上他狡黠的笑容。我记得,我见过这个笑,还是我俩刚认识的时候,那会他还有女朋友,我也有一个十分平稳的男朋友,同他一块出电梯,穿高跟还不算十分熟练的我,差点被地毯绊倒,他在我身后单手扶了下我的肩,稳住了我晃动的身体,说了一句:这么平的路都走不稳,后面的路怎么走得稳。那会,也是一副这样带着些许戏谑和狡黠的轻笑。
＜初识＞
我当时并未在意这个,在我枯燥的生活中,小的不能再小的插曲,我想,他也亦然。直到半年后的一次聚餐,我才在包厢外再次见到了他,正式的添加了社交账号,才开始做起了点赞之交。真正的契机,是那次吧,熬了好几个大夜的方案被窃取,我小范围的闹开来,却最终在各路部门的和稀泥下退了步,当晚我把自己喝的乱七八糟,只为麻痹那份深藏在心底的不甘心。
迷迷糊糊,正好看见了他的那条‘捡金米’的朋友圈,或许酒壮怂人胆,我在底下评论了一句：我也来,没一会便收到了他发来的私信,是个定位。抱着不会吃亏的心态,我打了个车就去了目的地。人不多,应该也都是相互之间认识的,彼此还有些拘束,而我不一样,圈子不同,无须顾忌。
放开了手脚,我得的最多。大家都是看客,掌声雷动。空间局促,酒精上头,我也觉得快不行了,放下了手中的东西,没和谁打招呼便出来了,直到来到路边,大口的空气吸入肺中,我才感觉脑子没那么涨了。一只手搭上我的肩头,我谨慎回头,却见他站在我的身后,神情中似乎还有些许担忧。
需要我送你回去吗貌似只是一句在正常不过的客套话,不过经受了这番折腾,我心里头压抑的愤怒和失意早就悄悄发生了变化,我换做一副令人怜惜的神态,似乎有些迷离的看着他；那你的客人怎么办没关系,他们会招待的,说完便扶我在长凳坐下,迅速去地下室开了车。
＜欢娱＞
俞灏然~,似梦中呓语般,我轻轻呼唤着他的名字
时节正好,不远处的公园里,来回物色目标的蜜蜂,好似选定了中意的目标,一头扎进花丛中,伸出尖刺,一击命中,放肆的将那甜蜜的花汁,吮吸的一滴不剩。
《爸爸的爱》
晓晓,你也不小了,老是一个人在外头飘着,我和你……阿姨,始终不放心呐,看着在轮椅上,一脸慈爱与担忧的爸爸,我不自觉低下了头。我记得从小我就喜欢低着头,学校老师说我学习不用心,我觉得羞愧,便低下头；家里长辈絮絮叨叨一大堆,我不爱听,又不好发作,便沉默的低下头；后来上班,工作出了差错,领导劈头盖脸一顿骂,我争辩无用,就一脸不服气的低下头。不是低头认输,而是低头的时候,看到自己的脚尖,就会想起自己这一路走来经历了多少,就会在再一次仰起头的时候,拼得义无反顾。
爸,我这次回来呢,一是因为你摔断腿需要坐轮椅休养,收到消息时我担心的不得了,这才马不停蹄的赶了回来；二呢,是想和你说,等你身体好些了,就和梅香阿姨去把证领了吧。
晓晓,你……你是说……你的意思是……爸爸激动的语不成语,调不成调。他恐怕没想到,上学那会还跟梅香阿姨不多讲话的我,这会会主动和他提起。说来不是我包容心有多强,而是在外面的时间久了,各种不伦之恋见得太多,而且还有人大肆鼓吹,褒奖美化其为恋爱自由。
相比之下,农村里头,守着一个人,一句承诺,就过一辈子的,倒显得新鲜起来了。要是梅香阿姨愿意的话,你们还可以在堂屋摆个一两桌,毕竟从小到大,亲戚邻居们对我们家大帮小贴,也出力不少,这次要不是金桂婶娘给我发消息,你是不是又打算瞒着我呢想起前天傍晚收到隔壁金桂婶娘的消息,我还有些疑惑,因为我们好像从来没有通过手机交流过。
那……等梅香一会从超市下班回来,我就和她说,不,现在就和她说,老爸已经激动地热泪盈眶了,从外套口袋里掏手机,掏了老半天才掏出来,颤颤巍巍的按着开锁键,开始在通讯录里找着梅香阿姨的通话记录。你问我为什么是通话记录而不是备注名称,我恐怕只能告诉你,我这个和土地打了一辈子交道的农民老爹,他根本不会存电话号码,每次不管是谁打来。他开口第一句都是：‘喂。哪个……’那带着浓厚乡土气息的嗓音,就是隔着七八户人家都能听得清。
听着他欢天喜地的和梅香阿姨说着这个好消息,我默默的走了出去,我要去隔壁,问个清楚。你晚上下班记得多带点菜,晓晓好不容易回来,多烧点她喜欢吃的……老爸那喜悦的高音,冲破院墙传了出来,我听着心里一酸,强忍着鼻头深吸了几口气
,平复好心情后才踏进金桂婶娘家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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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说,食道癌我无比震惊的看着金桂婶娘,慎重的又向她确认了一遍。
唉,婶子能拿这种人命关天的事和你开玩笑吗,金桂婶娘无比难过的按着我扶着她手臂的胳膊,此刻要说起来,邻居几十年,我们两家的情谊,早已超出了那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不知多少倍,听到消息的那一刻,她心中的难受和伤怀,恐怕不比我此刻少多少。
去医院打石膏的那天,正好查出来的,也是医生负责,不然以你爸那个让他上医院,等于是让他见阎王爷的怪脾气,估计要等到快进棺材了才让人知道呢。金桂婶娘说到这里,一时也觉得心中悻悻。话糙理不糙,我爸这人,确实是不爱打针吃药,有事就爱生抗。还有个我们劝过很多次都不听的坏习惯：爱吃滚烫的食物,开水也是不等到凉就直接大口喝,用他的道理就是,煮过的东西,啥有毒有害的物质都杀干净了,肠胃里头有啥毛病也能顺便消消毒。
只是到底是骨肉血亲,我此刻只恨自己没用。老妈走的时候,我还小,对于生离死别,也都是从身边别人嘴巴里头听到。
葬礼之上,小小年纪的我,见到周围人哭的撕心裂肺,我被吓到了,也扯着嗓子嚎了起来,竟也哭了许久,周围的婶娘叔奶,都说这孩子是小小年纪没了母亲,提前开了窍,懂得了这世道的苦,懂得了亲人过世的悲伤。但实际上,我对我妈的印象也就仅限于小时候的几张过塑照片,其他就没太多印象了。
而此时此刻,是陪伴了我多年的父亲,他平时是那么中气十足,就是生吃牛肉,早几年也不是没吃过,照样活蹦乱跳,健壮如牛。而如今,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却要让我眼睁睁的看着他从这个世界上离去,我做不到无动于衷,我只感觉,这世上有什么东西,要离我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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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晓晓
,糯米排骨,你梅香阿姨刚才蒸了好久,已经软烂到可以直接脱骨了,爸爸夹起一块排骨,一脸慈爱的递到我碗里,或许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也或许是稍微喝了点酒的缘故,好像面色都比平常红润了些。其实按道理来说,是不该让他喝酒的,只是在他揭开酒坛盖子的时候,我和梅香阿姨互相对视了一眼,知道真相的两人,十分默契,谁都没有开口阻拦。
我突然想起村里头的一个说法,人之将死的时候,是会回光返照的,外公走的时候,我见过。只是那时还小,不懂死亡的含义,他将所有小辈都招上前来,一个个的摸了摸我们的脑袋,那时的面色,如今回想起来,用神采奕奕来形容都不为过。可惜他还是走了,当天凌晨两点走的,血管里头的毛病,常年喝白酒和抽烟导致的,送进医院的时候直接被医院退了回来,交代家属直接准备后事就好,尽快安排,当时舅舅气得要上去揍那个大夫,被大家拦了下来。
＜失去＞
父亲是在半年后离开的,那会我已经向公司提了年假,正打算回医院陪伴他最后的时光,妈,我哭的难以自抑,梅香阿姨被我这一哭,好不容易收起的眼泪也控制不住了,跟我一块抽泣了起来,你是说,爸是自己拔的营养液,是这样吗我不敢信呐。
这几个月,我得空就时常往家里跑,刚开始他还挺高兴,觉得我懂事了,知道关心父母了,可是回来的勤了,他觉出些味儿来,问我是不是工作出问题了,我自然是找理由搪塞糊弄。再后来啊,不用我糊弄了,他撑不住了,是啊,一个一辈子好强,打落门牙活血吞的人,终于觉得支撑不住了,无法进食,被送到医院,不同意手术,他说人这辈子,完完整整的来,就要完完整整的走。
哪里是这样啊,他是怕手术不成功,给我和梅香阿姨背一身债,最后完全靠打营养液吊着条命,他趁梅香阿姨不在,自己偷偷拔下了输液管,我不知道一个濒死之人哪来的力气,但是如果是我爸,倒也说得过去。我只恨他,为什么要瞒着我啊……
一股热流自两腿之间流下,我只觉得好累,好困啊……爸,妈,你们走了,把我也带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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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独与自由》
美女,你一个人住的话,这里是够的,小区环境不错,,周边配套设施也齐全,就是离你上班的地方可能远一些,不过,你也说了,现在主要是居家办公多一些,这地方虽然离内环稍微远一些,不过足够安静,像你平时写作啊,安静一些也有助于思考嘛。中介一脸真诚的说着。
确实还不错,就这套吧,我检查了一下厕所和厨房地漏,爽快的转了租金等费用,打开手机在她发来的租赁合同上签了字。屋子整体还算保持的不错,我又重新搞了下卫生,就搬过来了。
＜从新开始＞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在拍些我要用的自媒体素材,不是有意拍你入镜的,看着眼前诚心道歉的一身潮牌的帅哥,我也没好意思多作为难。许是怕我不信,他打开自己的某平台账号,主动展示到我面前,我接过点开几个视频看了看,虽然不算特别精良,不过胜在题材创新,在平台上存在的竞品较少,所以有着一定的粉丝基数,虽然不算庞大,不过从内容形势来看,还有很多能提纯的空间,如果他能持续坚持创作的话,后续吸粉不算难事。我还回手机,准备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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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我能加你微信吗他一脸真诚的看着我。说实话,打直球的男生,我并不感兴趣,更何况,这个年纪的小男生,每天想的东西都很直白。又想了想,算了,微信而已,我掏出手机,利落的扫上他,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晚上正坐在电脑桌前,构思着下一章节,屏幕下方的绿泡泡不经意闪动两下,我点击开来,是那个小男生,他将白天的素材剪好了,说发给我审阅一下,我同意才发,底下还配了个求夸夸的乖巧表情包,我轻轻的笑着摇头,点开了那个视频,其实我出镜的时长很短,只是樱花树下的一个背影而已,不过总体来说,视频剪辑和解说配乐都还不错,一时也挑不出毛病,我示意他没关系,又继续开始写作。
不一会儿绿泡泡又跳动两下,我点开来,是他发来的一张评论截图,其中有一句话被他刻意圈了出来,写的是：主播会拍,背影很美。我被他逗笑了,正想回他,又见他发来一句话：姐姐背影很美,不过其他人只能欣赏姐姐的背影,姐姐的正脸只属于我。配的是个气鼓鼓的可爱表情。
＜回忆＞
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困意缺缺,思绪不由自主的越飘越远……
宝宝,你确定,要离开我么,声音柔和,语气亲昵,我却从中嗅到了一丝威胁的气息,见我身体紧绷,他的语气转而柔和,你怎么不告诉我,你有了我们的宝宝呢,他的手,缓缓的覆上我的小腹,用食指,在那块小小的地方轻轻打圈。
告诉你,你会怎么做我的声音极其温柔,因为这是他喜欢的。而平常,温顺乖巧就好,拜他所赐,他喜欢的种种样子,我都有……
要说跟着他这么久,没动过其他的心思,那是骗傻子的。我曾经,距离那些,一步之遥。虽然知道即便得到了那些,我也不会真正快乐,但是,有什么关系呢,费尽手段得来的东西,我想怎么造,就怎么造,就算最后结果也就那样,那又能影响什么呢当下的快乐,才是最要紧的。
但是父亲的离开,无疑给了我沉重的一击。我才知道,原来这个世间,还有一种叫亲情的东西,能照亮我的前路,可是,我才刚刚发现,它就消失了,生怕多给我一分一秒,我就会沉浸其中,深深依赖。而且它不止消失了,还带着我生命中的另一重纽带,一起消失了,就好像生怕我多了一丝牵挂一样。这怎么不叫人觉得可笑呢
毫不相瞒,其实对于这个孩子,我并没有多少真情；要非说有,那便是我想借着这个契机,向此刻身后躺着的男人,置换我想要的一切,仅此而已,我向来清楚知道,也从未感到过羞愧。不过在后面的几年里,我每次见到咿呀学语的小孩,蹒跚学步的稚童,心中都会忍不住咯噔一下,连我本人都不明所以。不过当时的我,并未想过这些,只是一心想从这个通过各种手段来拿捏和控制我的男人身边尽快脱离出去。
你知道的,我不会亏待‘ta’,他语气依旧。确实不会,不过对于我,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当一个人赖以生存的信念崩塌,不论这个信仰是对是错,是正是邪,都是难以抽离,极其痛苦的,因为其中付出的沉默成本,你以后在面对另一件事,另一个人,也再无无法复制今日的付出。
故事的最后,我从他身边断崖式失联,这是我此前想做但没敢做的,来到离老家不远的省会找了份惬意的工作,闲暇之余会写写作,记录一下以往的点滴,算是对过去的道别,我想,或许未来,我还会有无限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