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电梯里的第三层
林雅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她咬紧牙关,压下喉咙深处蠢蠢欲动的呕吐感。电梯的显示屏依然亮着诡异的3,机械的金属箱体仿佛已经与外界隔绝。
站在那陌生楼层的门口,她看到通道里铺着旧式的水泥地,路面小心翼翼地延伸向黑暗。头顶只剩两盏发黄的灯泡晃晃悠悠地吊着,随时可能跌落。在厚重的死寂中,她不知不觉拽紧了包带,脚步声在走廊里敲击着空旷与绝望。
另一扇电梯门在对面慢慢合上,林雅忽然发现,自己的影子竟然倒在门内,而不是身后。她猛地一哆嗦——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她试图按开旁边的安全门,发现门把上布满了粘稠的暗红色。墙边的指示牌似乎在夜色里扭曲变形,像有无数弯曲细小的手指在向她招手。林雅惊恐地盯眼细看,发现那些指印里竟然镶嵌着碎屑状的指甲和毛发。
她咽了口口水,想要回头去电梯,却发现电梯门静静关上,按键失效,只有3的数字光芒在脉动。
绝望地沿着走廊缓慢前行,她突然察觉背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有人在低语、喘息、亦或微笑。林雅不敢回头,只能加快步伐。走廊的尽头是一面斑驳的玻璃门,门后似乎有点微光,是不是出口
就在她即将推门时,旁边一间无人办公室的门自己开了一条缝,里头的黑暗像瘾症一样诱惑着她。她死死忍住不去看,可那股低语声却越来越清楚:你也来到了这里吗
林雅睁大双眼,看见办公室桌上摊着一份泛黄的报纸——上面印着自己的名字、照片和一则三天前的讣告。
她忽然想起前几天曾听同事八卦,大楼施工时曾失踪一个女孩,最后电梯维修时在夹层发现了那个人的尸体。只不过大家都当作是都市传说,不以为意,她自己也没在意过,只是觉得别人的悲剧离自己很远。
而现在,自己是不是也成了下一个都市传说里的冤魂
林雅咬牙闭眼,拼尽全力重新狂奔回电梯,疯狂拍打按钮。奇迹般地电梯门弹开,恢复现实的灯光。她跌坐在地,映在电梯镜子里的,只有她自己苍白疲惫的脸。回头望去,那第三层永远不再点亮,仿佛一切只是幻觉。
可她的手机里,却多了一张陌生的照片——照片上,是她和无数陌生面孔站在第三层走廊中央。而玻璃门后方,不知何时多出了一道模模糊糊的黑影,还在向她招手……
2
公寓幽影
新搬进这栋十八层高的老公寓,林译只觉得空气里始终有一股湿腻发霉的气味。他把东西一件件塞进衣柜时,耳边隐约传来水声,从隔壁房间传来——那扇门上贴着红色封条,管家说:没人住,别碰。
入夜,林译坐在客厅刷着手机,那股水声再度传来。这一次,水才能嘀嗒嘀嗒清清楚楚,仿佛距离更近了些。他凑过去贴着薄薄的隔墙聆听,墙壁冰凉,贴耳的一瞬,他听见除了水流,还有隐约的咔嗒声,像是什么东西被打开,又像是锁链摩擦。
他在心底驱赶不安——或许是水管老化,可回到书桌前,一种莫名的紧张却怎么也挥之不去。屋子里每一个声音都显得格外突兀,楼道里的声控灯突然亮起又熄灭,楼上楼下的脚步声仿佛在耳边盘旋。他一次次望向钟表,夜已深。
到了凌晨,林译终于撑不住躺下,窗帘外的月光斜斜照在床头。他恍惚刚要入睡,隔壁却突然传来清脆的手机铃声,旋律异常熟悉——竟然是那只在他大学记忆中的老旧来电铃声。
他猛地睁开眼,心跳剧烈,脑中浮现出临搬家前在社交平台刷到的一桩新闻:就在隔壁这间公寓,两年前有少女离奇失踪,警方调查无果,传说她的手机到现在还偶尔会自己响起……
林译想强迫自己忽略,继续入睡,却发现手机铃声断断续续,仿佛在深夜催促着他靠近。月光下,他看到墙上隐隐有一道深色的水渍从天花板流下来,滴落跟随手机铃声节奏滴答作响。
他爬下床,悄悄推开门,楼道湿漉漉的阴影仿佛从天花板染下,地上水印延伸到隔壁那间贴了封条的门前。他鬼使神差地蹲下来,顺着门缝往里望——黑暗深不见底,水声与铃声在里面交错。就在他起身准备离开时,忽然听见里面有什么东西爬向门口,然后,一只惨白带水渍的手机缓缓从门缝伸出来,铃声大作。
林译僵立原地,他的手机也无端端开始震动,高亮的屏幕上出现一条陌生的未接来电,备注显示着女孩的名字和一行小字:陪我聊聊吧。
林译忽然回忆起刚搬家那天,电梯里遇到一个穿校服的女生,她笑着跟他点头。可那天后,就再也没有见过那个女孩,甚至整栋楼的邻居仿佛都对那条走廊避之不及。原来,关于失踪少女的传说,没人真的当回事。
林译咬牙关掉手机,退回卧室,封死门窗。可是每当夜深人静,隔壁的水声和手机铃声都响起如常。他的脸色一天比一天苍白,直至某月黑风高的夜里,他也在公寓里凭空消失,最后的手机铃声在走廊尽头久久萦绕。新邻居搬来时,常在夜里梦见有人敲门,窗下有个声音沉沉地自言自语:陪我聊聊吧。
随后,新邻居在公寓的墙角发现一部老旧的手机,屏幕上冻着永远未接的那几个电话,旁边还留着一张照片:是他初来公寓那天,和一个笑意淡淡的女生并肩站在走道上。
3
拾荒者
夜里,城市的高架桥下总是昏黄色的灯光与潮湿的冷风。钟屹打着哈欠,和两个狐朋狗友在小酒吧买完酒,晃晃悠悠地往回家的路上走。啤酒泡沫还在喉咙里翻腾,夜色却愈发阴冷。
快到天桥时,他们听见推车的咯吱声和低低的咳嗽。一个拾荒老人弓着背,推着沉重的破旧购物车,车里堆满塑料瓶和烂报纸。老人头发杂乱,脸上全是老年斑和灰尘,手上缠着沾血的绷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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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屹的朋友提议捉弄拾荒者,快递小哥的外卖袋子和无人认领的方便面被偷偷放进购物车。有人用打火机点燃塑料瓶盖,看那蓝色的小火苗蹿起时,拾荒老人只是默默盯着他们。
城市的夜风吹来一阵怪异的味道,仿佛腐烂的湿泥被翻出地面。老人低声咒骂了几句,声音像铜丝磨过铁皮,带着恶意和诅咒。他们在笑声中离开,压根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几天过去了。钟屹每天都要在下班路上经过那座天桥。起初一切如常,后来奇怪的事接连发生:他总觉得天桥下有一道视线跟着自己,购物车的咯吱声在他夜归时变得越来越清晰。
一天深夜,钟屹走过桥下,忽然闻到一股无法形容的糊味与焦臭味,灯光下投出一团影子。正要加快脚步,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路面上多了大片烧焦的塑料渣,还有几个被高温熔化变形的玻璃瓶。
背后,咯吱咯吱的推车声慢慢逼近。他转头,桥下的黑暗深处,一个身影正缓缓地向这边移动。老人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在夜里泛着幽幽的白光。
回到家里,钟屹心神不定。浴室的镜子里,他突然看到脖子上浮现出一道道黑色印记,皮肤下有细小的蓝色火星游移。他想冲掉这股怪味,却感觉水流带着腥咸,有东西跟着他的手腕打转。
第二天,同伙的小宇忽然发高烧,胡话连篇,嘴里只念叨那个人、烧起来了……。另一个朋友也失踪了,家里发现一摞焦黑的纸片,纸片之间全是被火灼穿的洞。
半夜,钟屹被咯吱声吵醒。他下意识望向窗外,竟然发现夜色中,拾荒老人站在小区门外的巷口,推车静静地停在灯下,影子几乎快爬进楼道。
他想大喊,却突然发不出声音。耳朵边传来塑料瓶破裂和锁链拖地的尖锐声,好像什么东西正慢慢从楼下爬上来。
天亮后,钟屹终于鼓起勇气走出家门,心里盘算要不要搬离这个地方。他发现小区入口的草坪上,静静放着那辆购物车。车内只剩三件东西:烧焦的外卖袋、一把他自己的钥匙、一张写着他学号和名字的破旧照片。
他站在原地瑟瑟发抖,背后忽然阴影一沉。一个低沙沙的男声响起:还我的东西。
钟屹努力求饶,可无论怎么跑,他都能听到购物车在身后追赶。那晚,整座城市停电了一小时。等光复归来时,人们发现天桥下多了一块烧焦的印痕,上面隐约有焦黑的钱包、钥匙和命名标签。拾荒老人的购物车里,又安静躺着一张新的合影,那是钟屹无声惊恐的脸,与另外两个朋友并排着。
但有时候夜色里,还有新的人路过,笑着点燃塑料瓶,小声嘲弄失败者。世上某些报复,只等待有缘人再次开启轮回。
4
归零电话亭
夜色很深了。城市的主干道早已静了下来,稀疏的路灯映出湿漉漉的人行道。林霄拖着加班的疲惫步伐,穿过僻静的街口,只想早点回家。他经过市中心一隅时,目光不经意地被一家便利店斜对角的电话亭吸引。
那只电话亭已经废弃多年,玻璃满是划痕和斑驳的涂鸦。夜里的灯光照进来,电话亭里光线模糊像一块发霉的薄布。在城市飞速发展的今天,电话亭本应和时光一起消逝,但这座电话亭却像遗忘的墓碑站在那里。
林霄回忆起大学时室友讲过这只电话亭的传说:
午夜12点,如果电话突然响起,不要接——因为每接一次,电话那头会用低到让人发凉的声音准确叫出你的全名。接下来,无论你走到哪里,都会发现身边的人、网络、证件甚至现实生活都在一点点删除你——卷宗里、朋友圈、家人记忆、甚至身份证系统都查不到你的信息,仿佛你这个人从世界上被一笔勾销,只剩下深夜电话亭里的一声归零。
林霄摇摇头,觉得都是无聊的都市谣言。他犹豫片刻,还是加快脚步往前走。正在这时,电话亭里传来嘶哑的振铃声。
叮铃铃……叮铃铃……
深夜的振铃声在寂静里格外刺耳。他下意识停住。电话铃声一声强过一声,像是专门为他响起。
林霄紧张地环顾四周,街头空无一人,便利店昏黄的Logo像快耗尽的烛火。他想赶紧离开,却又莫名被手机电量见底、没有信号的焦虑感驱使着接起电话求个安心。
林霄拖着脚步走进电话亭。泥土与霉味混杂在逼仄的空间。他颤巍巍地拿起话筒。
喂他几乎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林霄。
电话那边毫无波澜低语了他的真名。声音像是深井里突然冒出的冷气。归零。
一股彻骨的寒意游过脊背。林霄想问是谁,可电话早已挂断。他听见自己呼吸加重,连脉搏都变得沉闷。
走出电话亭后,林霄愣了一会儿。街道依旧安静。但不对劲的地方开始出现:路过的外卖员和便利店收银员望向他,仿佛看见空气。路边的监控探头转过来,镜头下没有他的身影。手机无法解锁,连人脸识别都对不上号。回家后,门禁居然拒绝识别他的身份证;家中的小狗看他时,不再亲昵地摇尾巴,而是低声呜咽着躲开。
林霄慌了。他给母亲打电话,电话那头冷冷提醒:号码不存在。回到公司,同事疑惑地看着他——仿佛第一次见他。电脑登陆界面提示:无此用户ID。
他疯狂奔跑回电话亭,在这片疲惫又陌生的深夜,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断拨打电话,向那头央求、祈求、质问。每次接通,听筒里都是冷冷一声:归零。声音越来越小,却越来越根深蒂固。
林霄想起小时候路过此地,见过一位老人在电话亭哭泣;想起大学有老师莫名失踪,警察最终却说查无此人——一切像命运中的预言,终于轮到自己。
他跌坐在城市边缘,身边再没有任何人与他交谈。他拼命写下自己的名字,却发现笔下的字一点点消退、变形,最终化作一堆乱码。电话亭依旧在午夜后点亮,谁也记不起刚才站在电话亭里的人叫什么名字,有没有在这个世界存在过。
林霄拼命留下蛛丝马迹,让一名深夜路过的女生发现了电话亭和搜索记录。他的话语终于引发怀疑,城市里慢慢流传出归零电话亭的传说,一部分人开始绕开这里。林霄的存在也许还是被世界擦去,但久远的市井传言里,多了一句警语:午夜,不要答应那一句招呼,也许轮到下一个归零时,会有人记得你的名字。
5
夜行地铁的站外人
夜里的城市地铁站,灯光苍白,空气漂浮着未散的消毒水味。方晋加完班,拖着疲惫的身体赶上末班车。他选择了车厢的最末一节,那里只有寥寥几个人,气氛格外安静压抑。电车缓缓驶离站台,舱门外的气流带起一阵若有若无的低语。
方晋靠着冰冷的玻璃发呆,刷着手机,关注着手机屏幕上的时钟。车厢随着转弯轻晃,偶尔发出叮当刺耳的响动。窗外只剩下隧道里交错的灯光如鬼火闪烁。
随着列车驶离中心城区,车厢里的人愈发稀少。好像只有他和两个昏昏欲睡的陌生人。突然,隔壁一名女生激灵一下,看向车窗外,脸色陡然变得惨白。
方晋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在下一个停靠的站台外,他看见玻璃门后站着一道模糊黑影。那影子无头无脸,只能隐约分辨出肩膀和长长的手臂,像是在等着某一节特定的车厢门打开。
车门没开,列车继续前行,那个黑影一直停留在原地。末班车的广播在耳畔低低响起,几乎让人听不清内容。方晋想告诉自己是灯光折射造成的错觉,可心底的不安却挥之不去。
列车一路向黑暗驶去,地铁隧道仿佛变得越来越长。每经过一站,方晋都能在站台外的玻璃门后看到那道身影。它始终站在不同的车厢门口——无论车厢如何变换,始终距离他越来越近。
地铁广播里嘈杂的电流声变得古怪,方晋甚至隐约听见有人在报出自己的名字。他努力集中注意力想要下车,可每次抵达站台时,那道黑影始终贴近车门,而整个车厢里的人,都仿佛看不见它。
方晋的心跳剧烈。他闻到一种奇怪的味道,像是陈旧铁锈与潮湿泥土混杂。夜色遮蔽下的车厢玻璃,隐约映出倒影,他却突然发现身旁的乘客面孔一刻比一刻模糊,有的人已经快要消失。
方晋慌了,猛按下下一站下车的按钮。地铁在下一站嘎然停住,他跌跌撞撞冲出门外,回头看见那站外的黑影,居然跨出站台一步,有一只苍白手掌猛地拍在玻璃门上。
站台空无一人,一片死寂。方晋站定,才发现自己下错了站——这里没有出口,只有黑洞洞的长廊和一排无人问津的旧长椅。他回头去看那趟末班列车时,玻璃门内外分不清谁是乘客,谁才是站外人。
手机没有信号,也无法拍下任何画面。方晋咬紧牙关,决定走进长长的楼梯找寻出口,可不管他怎么走,都像在原地打转,墙壁上的标识越来越模糊,指向一个又一个不存在的出口。
耳边突然响起熟悉的广播声——那声音,更像是哭声和呼吸混杂。有人在黑暗里低声问:可以带我回家吗
他蓦地回头,站台尽头,那个黑影正静静地向他招手。
有人曾在论坛写过:末班地铁上,有个站外人,每晚守着同一个车门。有时候,某节车厢会凭空多一个无脸影子。有人下车后,再也不记得回家的路;有人消失在监控死角,最后只留下一串无法追溯的记录。
夜色浓的像浓稠的墨水。方晋终于意识到,列车也许永远不会再为他停靠现实。他虔诚地祈祷着,但周围只剩索命的广播声,还有那道诡异的黑影渐渐逼近,仿佛要把他也变成下一个站外人。
方晋抱着极度的恐惧冲进隧道,随后彻夜奔跑终于在曙色微亮时找到一个紧急出口。他气喘吁吁回到地面,却找不到回家的方向。自此,隔三差五总会梦见夜行地铁,梦里列车永远开不出黑暗的隧道,玻璃外站外人的影子一站跟一站地贴近,从未远离。
6
消失的共享单车
夜晚的城市,街角的霓虹像溢出的墨水,远远地将写字楼包裹成方方正正的牢笼。何捷揉着酸痛的脖子,出门时除了微弱的风声,世界几乎安静得像一座坟场。他熟练地掏出手机,打开共享单车APP,随机扫码开锁。
单车的显示编号是4047。蓝白色的车身有些破旧,车铃处残留着泥点和不知名的擦痕。何捷没有多想,只想着早点赶回狭小的出租屋。
APP自动跳转出导航,机械女声响起:前方500米左转。何捷有点纳闷——他并未设置目的地。手机屏幕忽明忽暗,像是被无形的雾气遮蔽。脚下的车流声逐渐变得遥远,他只觉得单车下方的地面愈发湿滑,似乎每踩一步都陷进一块黏腻的沼泽。
沿路走廊的灯接连熄灭,只剩下一排冒着幽蓝冷光的广告屏。广告里轮回播放着陌生人温柔的微笑,背景里隐约能看到模糊的单车影子,似乎广告中的某个人正沿着他这条路缓慢骑行。
单车自行切换了导航,始终避开主干道,把他引向城市边陲。一时间,他竟然找不到熟悉的街道标志。两旁的商铺全都铁门紧闭,只有后巷漏出朦胧的橘黄灯光,墙上斑斑驳驳,贴满出租寻人的旧海报,照片大多已经褪色,亭亭玉立的女孩、满脸阳光的男孩,唯独没有名字和身份信息。他们的脚下,都隐约有一辆单车停着。
何捷开始紧张,掏出手机试图叫车,信号却莫名全部消失。他再次点亮屏幕,发现地图上的路线早已没有回头路,屏幕上只剩一个不断闪烁的白点,位置标注为:404。
背后街角的风声里突然多了另一辆踩着节奏单车的咯吱咯吱声,仿佛有人紧随其后。他加快蹬车的速度,喉咙又涩又紧,风灌进领口,连呼吸都变得刺痛。拐进一条死巷,他回头望,空无一人;可脚下的单车却不知何时变得黏稠沉重,链条里渗出墨色的液体沾湿鞋面。
此刻身后的单车铃声清晰响起,与自己手下这辆单车的响声微妙地重合。泥泞中,仿佛有人在跟他耳语:前面到了,和我们一起……
他下意识将车停下,却发现自己所处的巷口连灯都没有,只有墙边堆积成山的废弃单车脚踏板。他看见,上面每一辆都有不同的编号,而404车牌的位置静静闪烁着幽光。
手机狂震,他低头一看:APP静静弹出一行字【已完成此次行程】,回头望去,刚才骑过的路上,黑暗里浮现出数十双冰凉目光,无声地停在废单车上,仿佛在等着他加入。
何捷曾听说过这样的都市怪谈:午夜骑到404号段的共享单车,将会被手机导航引入失落之路,成为手机网络和城市系统之外的消失者。他们在现实中被注销,所有信息从通讯录、单位,到家人记忆,都逐步蒸发,只剩404
not
found的可笑遗憾。
他终于明白,那些海报和广告,是某种低语——这些消失者的唯一痕迹,永远只能在城市最隐秘的角落,悄然凝视着后来的人。
何捷极力甩下幻觉拉住单车,一把丢下那辆车,拼命逆着导航往灯火处跑。他逃出小巷,手机重新亮起正常信号。头顶天光微明,可他的通讯录里,却悄悄多出一个陌生号码,备注404。夜深时常收到空白短信,偶尔窗外会响起单车轻轻叮铃,那些消失的人影仿佛还在等待,和他一起完成一场永远停不了的行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