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蝉鸣的初遇
蝉鸣撕开八月末的燥热时,林小满的帆布鞋踩过校门口斑驳的树影。
转学手续比想象中繁琐,等她攥着班级通知单跑到高二(7)班门口时,第二节课的上课铃正叮铃作响。前排女生扎着高马尾,转头时发梢扫过林小满的手背,带着橘子味的洗发水香气。
报告。
她的声音被教室里的喧闹声吞没。讲台上的老班推了推眼镜,粉笔在黑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新来的吧坐最后一排空位。
木质课桌在挪动时发出吱呀声。林小满刚放下书包,后颈突然撞上一片冰凉——半截冰矿泉水瓶从后桌递过来,瓶身上凝着的水珠渗进校服领口。
给你的,小矮子。
带着笑意的声音从头顶砸下来。林小满回头,撞上一双微挑的凤眼。少年穿着oversize的白衬衫,袖口随意卷到手肘,露出腕骨处一颗浅褐色的痣,正懒洋洋地趴在桌上,指尖转着一支没帽的钢笔。
全班突然爆发出低低的笑声。林小满攥紧矿泉水瓶,瓶身的凉意顺着掌心漫到指尖:谢谢。
谢什么他挑眉,钢笔在笔记本上划出流畅的弧线,我叫江逾,江河的江,逾越的逾。你呢
林小满。
小满他突然笑出声,钢笔尖在纸上洇开墨点,农作物灌浆的时节挺有意思。
窗外的香樟树被风吹得沙沙响。林小满翻开课本,发现书页间夹着半片干枯的银杏叶,叶脉清晰可见。后桌的江逾突然用钢笔戳她后背,递来一张折成纸船的草稿纸:
老班的课超无聊,要不要看漫画
船身画着歪歪扭扭的笑脸。林小满犹豫着展开,里面是《灌篮高手》的影印页,樱木花道正抱着篮球怒吼。她刚想抬头,就看见老班的粉笔头精准砸中江逾的额头。
江逾!上课再走神,就去走廊站着!
全班哄笑。江逾慢悠悠起身,经过林小满课桌时突然俯身,指尖夹走她发间的一片落叶:谢了,小矮子,替我挡灾。
他的呼吸扫过她耳垂,带着冰镇汽水的薄荷味。林小满的脸腾地烧起来,听见前排女生小声嘀咕:新来的惨了,居然坐江逾后桌。
午休时,林小满在走廊尽头的饮水机接水,听见拐角处传来嬉闹声。
江哥,新来的小学妹挺乖啊
还行,比你顺眼点。
哟,动春心了
去你的。
少年的笑声混着蝉鸣涌来。林小满低头盯着水面的涟漪,发现自己的倒影里,耳尖红得像熟透的草莓。
回到教室时,她的课桌上摆着包得方方正正的湿巾,旁边压着张便利贴,字迹狂放得像要冲破纸页:擦汗,小矮子,你刚才脸红的样子很蠢。
林小满攥紧湿巾,透过窗户看见江逾正在操场打篮球。他的白衬衫被汗水浸透,在篮筐下转身时,后颈露出一小截苍白的皮肤。
蝉鸣声突然变得震耳欲聋。她摸了摸发烫的脸颊,把便利贴折好塞进铅笔盒最底层,那里躺着半片他送的银杏叶。
有些故事,总是在蝉鸣最盛时悄然开始,像夏日骤雨前的风,没由来地掀起少年少女的心潮。
第二章
数学试卷与草莓牛奶
九月的阳光把教学楼切割成明暗相间的格子。林小满盯着数学试卷上的红叉,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是文科生,却偏偏在分科时鬼使神差选了理科——只因为听说江逾在七班。此刻试卷上的立体几何题像张牙舞爪的怪物,而前排女生的卷子上,鲜红的142分刺得她眼眶发烫。
又没及格
后桌的江逾不知何时探过头来,校服领口敞着,露出精致的锁骨。林小满慌忙用草稿纸盖住分数,却被他眼疾手快抽走试卷。
三棱锥体积公式都能记错他用钢笔尾端敲她脑袋,小矮子,脑子是用来装知识的,不是用来长头发的。
林小满咬唇不说话。江逾突然合上试卷,塞进自己的书包:放学别走,哥教你。
傍晚的教室只剩他们两人。江逾把运动鞋蹬在课桌上,卷着袖子在草稿纸上画辅助线,手腕的痣随着动作轻轻晃动:看好了,从这里做垂线,连接底面中点……
窗外的香樟树被夕阳染成金色。林小满盯着他腕骨的痣,突然听见自己加速的心跳声。
听懂了江逾转头,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发什么呆
没、没听懂。
他突然笑出声,抓起她的手按在草稿纸上:笨死了,这样——
林小满的指尖被他握着,在纸上划出流畅的线条。少年的掌心带着薄茧,温度透过皮肤传来,让她想起便利店冰柜里的草莓牛奶,甜得让人发慌。
轰隆隆——
惊雷炸响时,雨点噼里啪啦砸在玻璃上。林小满慌忙去关窗,却被狂风卷得一个趔趄,撞进江逾怀里。他身上有阳光晒过的洗衣粉味道,混着若有若无的烟草味——她想起上周在天台撞见他抽烟的场景,当时他说学渣嘛,总得有点坏习惯。
站稳了。江逾伸手扶住她的腰,掌心隔着薄薄的校服布料,烫得她浑身发麻。暴雨在窗外肆虐,他突然凑近她耳边,声音低得像揉碎的月光:怕打雷
林小满摇头,却听见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江逾突然抓起她的书包,把校服往两人头上一罩:走,哥带你逃学。
便利店的暖光刺破雨幕时,林小满的袜子已经湿透。
江逾甩了甩头发上的水珠,校服兜帽还罩在两人头上,他的肩几乎贴着她的:想喝什么
草莓牛奶。
他挑眉:果然是小学生口味。却在收银台多拿了包鱼蛋,用竹签扎着递到她嘴边:补充热量,省得你等会晕在我怀里。
林小满咬下鱼蛋,辣得眼眶发酸。江逾突然伸手,用拇指蹭过她唇角:笨蛋,沾到嘴了。
玻璃上的水雾渐渐模糊了外面的雨帘。林小满看着他低头撕牛奶包装的样子,喉结在苍白的皮肤下轻轻滚动。她突然想起班里女生的八卦:江逾初中时是混混,打架进过派出所,后来不知怎么突然开始读书,成了年级前十的学霸。
想什么呢他把牛奶塞进她手里,发这么呆,数学题都学会了
没……
那就明天继续补。他叼着吸管推开便利店门,暴雨声再次涌来,不过先说好——
他转头,路灯在雨幕中晕出暖黄的光圈,照亮他微弯的眼角:下次再走神,我就——
就怎样
不告诉你。他笑着把校服往她那边扯了扯,挡住迎面而来的风雨,小矮子,走快点,我可不想被老班抓到早恋。
林小满的脚步突然踉跄。早恋——这个词像颗小火星,在她心底噼里啪啦炸开。江逾的侧脸在雨幕中忽明忽暗,她听见自己心跳如鼓,盖过了暴雨拍打地面的声音。
有些秘密,像暴雨夜未拆封的牛奶盒,藏着最甜美的答案,却在打开前,先湿了指尖。
第三章
篮球赛与意外拥抱
十月的秋风卷着桂花香,吹得篮球场上的横幅猎猎作响。
林小满攥着加油棒站在
sidelines(边线),目光死死盯着场上那个穿11号球衣的身影。江逾的白球鞋在水泥地上擦出刺啦声响,他转身时球衣被风掀起一角,露出后腰上淡色的胎记,像片小月牙。
传球!
队友的呼声被欢呼声吞没。江逾在三分线外虚晃一枪,带球突破时被对手绊倒,膝盖在地上擦出血痕。林小满下意识往前冲,却被人群挤得踉跄,手中的草莓牛奶瓶咣当滚到球场中央。
江逾!
她的声音被裁判的哨声切断。少年单膝跪地,抬头冲她咧嘴一笑,指尖抹掉膝盖的血,又若无其事地站起来。观众席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他罚球时永远这样,哪怕带伤也能精准命中篮筐。
比赛进入白热化时,比分定格在49:50。林小满的掌心全是汗,加油棒上的彩纸被攥得皱巴巴的。最后十秒,江逾接到队友传球,在篮板下腾空跃起,篮球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
唰!
绝杀球进的瞬间,全场沸腾。林小满被欢呼的人群撞得失去平衡,向后仰去时,后腰突然贴上一片灼热的胸膛。
笨死了。
带着汗味的呼吸扑在后颈。江逾的手臂稳稳圈住她的腰,指尖隔着校服布料轻轻收紧,像圈住一只受惊的雀鸟。她闻见他领口的柠檬洗衣液味道,混着汗水的咸涩,突然想起便利店那个暴雨夜。
没事吧他的声音带着笑意,刚才那球,看见没
林小满抬头,撞上他眼底跳动的光。少年的睫毛上沾着汗水,发梢湿漉漉地贴在额角,却比任何时候都耀眼。她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看、看见了……
那就——他突然凑近,在她耳边压低声音,给点奖励
周围的起哄声突然炸开。林小满感觉脸颊烧得厉害,慌忙从人群中退出来,却不小心踩到自己的裙摆,再次跌进他怀里。这次江逾没躲,手臂直接环住她的肩膀,把她往怀里带了带:林小满,你是不是故意的
她的额头抵在他锁骨处,听见他剧烈的心跳声。远处传来裁判的哨响,却仿佛隔了一层水幕。直到有同学过来拍江逾的肩,他才松开手,指尖却在她腰间轻轻蹭了蹭,像片羽毛掠过水面。
医务室的消毒水味道刺得鼻尖发痒。
校医给江逾处理膝盖的伤口时,他忽然伸手扯掉林小满手里的空牛奶瓶:草莓牛奶给我喝口。
刚、刚喝完了……
小气。他挑眉,却在医生转身时,用没受伤的手偷偷塞给她颗水果糖,给你的,草莓味。
糖纸在指尖发出清脆的响声。林小满把糖含进嘴里,甜得发腻的味道漫开,突然想起他刚才在球场上的样子——明明膝盖在流血,却笑得像拿到糖果的孩子。
疼吗她盯着他膝盖的纱布问。
不疼。他晃了晃腿,不过……
不过什么
如果你帮我记三天作业,可能会更不疼。他歪头看她,阳光从窗户斜斜切进来,在他睫毛下投出金色的阴影,怎么样,小学妹
林小满攥紧糖纸,听见自己说:好。
傍晚的操场空无一人。江逾单脚跳着去捡篮球,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林小满跟在后面,看见他球衣后背印着的数字11,突然想起数学老师说过,11是质数,孤独又固执,却始终坚守自己的位置。
发什么呆江逾转身时扔来篮球,她慌忙接住,却被砸得往后退了两步。他笑着走近,伸手揉乱她的头发:走了,哥请你喝草莓牛奶。
风卷起地上的落叶,在他们脚边沙沙作响。林小满抱着篮球跟在他身后,看他一瘸一拐的背影,突然觉得胸腔里有什么东西在轻轻震颤,像春天第一只破茧的蝴蝶,迫不及待要展开翅膀。
有些心动,就像篮球赛的绝杀球,在你毫无防备时突然命中红心,让整个世界都响起欢呼声。
第四章
平安夜的糖霜饼干
十二月的雪粒子打在教室玻璃上沙沙作响时,林小满正在给饼干涂糖霜。
美术课的陶土作业被她偷偷改成了烤盘,此刻铝制托盘里躺着十二块形状歪扭的饼干,表面的糖霜像融化的雪糕,东一块西一块地堆着。同桌小夏凑过来,指尖蘸了点糖霜放进嘴里:咸的小满你是不是把盐当糖了
林小满的脸腾地红了。她想起昨天在便利店看见的配方——明明写着糖粉50g,怎么就拿成了盐罐窗外的广播响起圣诞颂歌,她慌忙用锡纸盖住托盘,却在起身时撞翻了后桌的保温杯。
林小满,你是属章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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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逾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林小满转身,看见他正举着被水浸湿的笔记本,睫毛上沾着雪花,校服领口还滴着水——他刚从操场打完雪仗回来。
对、对不起!我帮你晒干……
算了,他甩了甩笔记本,突然凑近她的脸,不过——
林小满后退半步,后背抵在冰凉的窗玻璃上。江逾的鼻尖冻得通红,眼神却亮晶晶的,像雪地里叼着松果的小兽:听说有人在做圣诞礼物
托盘在她怀里发烫。林小满想起铝盒里那袋包装好的饼干,封口处系着她亲手折的星星丝带。昨天半夜她蹲在宿舍厨房,对着手机教程笨拙地搅拌黄油,满手都是黏糊糊的面粉。
没、没有……
是吗他挑眉,指尖突然蹭过她鼻尖,那你脸上的面粉是什么
林小满慌忙去擦,却被他抓住手腕。江逾从口袋里掏出湿巾,轻轻替她擦掉脸颊的面粉,指腹划过皮肤时带着薄荷味的清凉:小矮子,撒谎的时候耳朵会红。
上课铃救了她。老班抱着作业本进来时,江逾已经若无其事地坐回座位,只留给她一个后脑勺,发梢还沾着未化的雪花。
平安夜的教室飘着橘子味的香薰。
林小满攥着饼干袋躲在走廊拐角,看着江逾和几个男生有说有笑地走出教室。校花陈雨桐突然出现,往他怀里塞了盒包装精美的巧克力,周围顿时响起起哄声。
江逾,圣诞快乐!
少年接过巧克力,笑得肆意:谢了,不过我不爱吃甜的。
林小满的指甲掐进掌心。她看着江逾转身走向楼梯,突然想起上周他把自己送的草莓牛奶分给全班男生,边分边说小矮子买的,你们别嫌弃。饼干袋在手中发出窸窣的响声,她猛地转身,却撞进一个温暖的胸膛。
躲什么
江逾的声音带着笑意。他身上有雪后的清冽气息,围巾边缘扫过她下巴:给我的
林小满抬头,看见他正盯着自己手里的饼干袋。雪粒子落在他睫毛上,像撒了把碎钻。她突然想起便利店的暴雨夜,他替自己挡住风雨时,也是这样的眼神。
嗯。她把饼干塞给他,转身就跑,却听见身后传来撕包装的声音。
喂!他叫住她,咸的
林小满的脚步顿住。走廊尽头的圣诞树上,彩灯在雪幕中明明灭灭。她听见江逾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接着肩膀被轻轻扳过,少年的脸近在咫尺,呼吸呵出白雾:第一次有人送我咸饼干。
难、难吃就扔掉……
谁说难吃他咬下一口,嘴角沾着糖霜,挺特别的,像你。
雪突然下大了。林小满看见他伸手替自己拂去头上的雪花,指尖停在发梢轻轻揉了揉。远处传来零点的钟声,圣诞树上的星星突然全部亮起,把他的瞳孔映得一片璀璨。
林小满,他突然说,其实我——
话没说完,就被路过的同学撞得一个趔趄。江逾伸手扶住墙,却不小心碰到了消防警报器,尖锐的响声顿时响彻整栋楼。慌乱中,他的围巾缠上了她的发卡,两人跌坐在地上,饼干袋里的碎屑撒了一地。
笨蛋!他笑着扯开围巾,却在捡起饼干时,偷偷把一块完整的塞进她口袋,这个给你,甜的。
林小满捏着口袋里的饼干,触感硬硬的,像是藏着颗心跳。走廊里挤满了疏散的人群,江逾突然凑近她耳边,声音被警报声撕得破碎:圣诞快乐,小矮子。
雪越下越大,把整个世界都染成了白色。林小满看着江逾在人群中奔跑的背影,突然发现他口袋里露出一角包装纸——和自己手中的饼干袋一模一样。
有些礼物,就像未拆封的糖霜饼干,藏着笨拙的心意,却在雪落时,悄悄甜了整个冬天。
第五章
暴雨夜的告白
梅雨季的雷阵雨总是来得猝不及防。
林小满站在教学楼门口,盯着漫天雨幕发愁。她摸了摸书包侧袋——早上出门时明明带了伞,此刻却只剩空荡的夹层。远处传来上课铃,她咬咬牙,正要冲进雨里,肩头突然被拽住。
没带伞
江逾的声音混着雨声砸下来。他的校服搭在臂弯里,白T恤被汗水浸得半透,露出胸前若隐若现的锁骨。林小满慌忙后退半步,却被他直接拽进伞下,黑色的伞面遮住雨帘,将两人圈进狭小的空间。
躲什么他挑眉,怕我吃了你
伞骨在风中摇晃。林小满闻到他身上混着雨水和皂角的气息,突然想起上个月他替自己挡雨的场景。那时他们还没分班,他总在数学课上用钢笔戳她后背,借橡皮时故意把她的作业本抽走。
谢、谢谢。
跟我客气什么他把伞往她那边倾了倾,自己半边身子浸在雨里,听说你选了文科
林小满点头,指尖攥紧书包带。分班表贴出来那天,她在理科七班的名单里找了三遍,才敢相信江逾真的留在了理科。而她的名字,安静地躺在文科三班的末尾,像片被风吹散的银杏叶。
以后见一面都难了。江逾突然说,声音低了些,文科楼在东边,我们在西边。
嗯……
喂,他用伞尖戳她鞋尖,舍不得哥
林小满的脸烧起来。她抬头,看见雨珠顺着伞骨滑落,在他睫毛上凝成小水滴。远处的教学楼在雨雾中若隐若现,像幅被洇湿的水墨画。
其实我——
他的话被惊雷打断。林小满下意识缩了缩脖子,江逾突然伸手将她往怀里带了带,伞面几乎完全遮住她的身子:怕打雷
有、有点……
胆小鬼。他笑着叹气,却在她没看见的角度,把伞又挪近了几分。雨幕中,他的侧脸线条柔和,喉结随着说话轻轻滚动:分班后……要不要一起吃饭
林小满猛地抬头,撞进他眼底的认真。这是第一次,他用这种不带玩笑的语气说话,像把藏在糖纸里的真心,终于在雨天里轻轻展开。
好。她听见自己说。
话音刚落,伞骨突然咔嗒一声折断。江逾咒骂一声,拽着她往旁边的凉亭跑,两人的运动鞋在积水里溅起水花,笑声混着雨声洒了一路。凉亭里弥漫着潮湿的青草味,他甩了甩头发上的雨珠,T恤紧贴在背上,勾勒出流畅的肩线。
伞坏了。他晃了晃手里的残骸,突然看向她,眼神灼灼,林小满,其实我——
轰——!
惊雷在头顶炸响。林小满尖叫一声,本能地扑进他怀里。江逾的身体猛地绷紧,却在瞬间放松下来,手臂轻轻圈住她的腰。她听见他剧烈的心跳声,比雨声更响,像擂鼓般震着她的耳膜。
别怕。他的下巴抵在她发顶,声音闷闷的,有我在。
雨幕在凉亭外织成白茫茫的帘幕。林小满数着他心跳的节拍,突然想起便利店的草莓牛奶,篮球赛的绝杀球,平安夜的咸饼干——原来所有的巧合,都是他预谋已久的靠近。
江逾,她轻轻推开他,仰头看他被雨水打湿的睫毛,你刚才想说什么
少年的耳尖突然红了。他别过脸去,盯着远处的香樟树,喉结滚动了两下:没什么。
骗人。
真的没什么。他突然弯腰,捡起地上的断伞骨,走了,再不走要迟到了,小矮子。
林小满跟着他走出凉亭,发现他始终侧着身子,用自己的肩膀替她挡住斜飘的雨丝。文科楼的红顶渐渐清晰,她攥紧书包带,突然听见他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
其实我想说……你走了,我的数学草稿纸都没人收了。
雨停了。天边露出一线微光,香樟树叶上的水珠滴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响声。林小满看着他耳尖未褪的红,突然明白有些告白,比雷声更轻,却比暴雨更汹涌,早已在心底掀起惊涛骇浪。
有些话,在暴雨夜的凉亭里没说出口,却在少年泛红的耳尖和骤乱的心跳中,悄悄写成了最动人的情书。
第六章
毕业季的遗憾与勇气
黑板上的高考倒计时从三位数变成两位数时,林小满在樱花树下捡到了一封情书。
粉色信纸上的字迹力透纸背,钢笔墨水在江逾两个字上洇开小团墨迹,最后一句被划破纸页:我怕再不告诉你,就没机会了。
她的指尖抚过褶皱的纸页,想起上周值日生打扫时,江逾突然发疯似的翻找垃圾桶,嘴里念叨着不见了。原来他要找的,是这封没送出去的情书。
小满,发什么呆小夏拽了拽她的袖子,快上课了!
林小满慌忙把信纸塞进校服口袋,心跳得厉害。远处传来上课铃,她小跑着往教室赶,路过操场时,却看见江逾倚在篮球架下,校花陈雨桐正踮脚替他擦汗,两人脸上都带着笑。
那天的阳光格外刺眼。
林小满坐在座位上,盯着后桌空荡荡的课桌。江逾已经三天没来上课,听说在准备全国物理竞赛。她摸了摸口袋里的情书,指尖触到纸角的齿痕——像是被人反复折叠又展开过的痕迹。
放学时,樱花落在她的课桌上。林小满铺开信纸,用铅笔在背面写下:我也喜欢你,从你让我叫哥的那天开始。
字迹歪歪扭扭,最后一个句号洇成小团墨渍,像她此刻混乱的心情。
她把回信夹在《五年高考三年模拟》里,放在江逾的课桌上。樱花透过窗户,在信纸上投下细碎的影子,像撒了把星星。
然而直到毕业,那本书都没被翻开过。
她毕业典礼那天,林小满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在人群中寻找那个穿白衬衫的身影。礼堂里飘着栀子花的香气,校长的致辞混在蝉鸣里,她却只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江逾呢小夏戳了戳她,听说他保送了清北,今天没来
林小满的指尖攥紧毕业证书。她想起
last
day(最后一天)打扫教室时,看见江逾的课桌上刻着小小的LXM,被他用修正液涂了又涂,却始终隐约可见。
大概吧。她听见自己说。
散场时,樱花突然纷纷扬扬地落下来。林小满站在教学楼前,看阳光把自己的影子拉得老长。有人在远处喊她的名字,她转身,只看见漫天樱花中,某个穿白衬衫的身影一闪而过。
四年后,林小满在大学画室整理旧物时,发现了那封没送出去的回信。
信纸已经泛黄,铅笔字迹淡得几乎看不见,唯有那句我也喜欢你被水痕洇过,留下淡淡的蓝色印记。她想起毕业那天晚上,自己在宿舍楼下的樱花树前等了三个小时,直到露水打湿裙摆,也没等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手机突然震动,朋友圈弹出新动态。陈雨桐发了张合照,配文:恭喜江逾学长拿到MIT全奖!
照片里的少年穿着黑色学士服,笑得肆意张扬,腕骨处的痣清晰可见。
林小满盯着那张照片,突然想起高考前最后一次模拟考,江逾在她的草稿纸上画了只歪歪扭扭的小兽,旁边写着:小矮子,加油。
那时她以为,他们会一起留在这座城市,像两棵并肩的香樟树,在同一个夏天里抽枝长叶。
有些遗憾,像毕业季没说出口的告白,被樱花埋进泥土里,多年后再想起,仍带着潮湿的痛感。
但她终究是感激的——感激那个在蝉鸣里递来冰矿泉水的少年,感激暴雨夜共伞的温暖,感激平安夜的咸饼干和篮球赛的拥抱。那些笨拙又热烈的时光,早已在她心底酿成最甜的酒。
画室的窗户外,樱花正盛。林小满拿起画笔,在画布上落下第一笔。她知道,有些故事不必有结局,就像樱花不必等到结果,只要在盛放时被人记住,就已足够。
而那年夏天没说完的话,终将在某个风和日丽的日子里,被时光轻轻补上。
第七章
重逢在樱花盛开时
画展的暖光里,林小满的指尖悬在画布上方,迟迟未落。
《那年蝉鸣》的画布上,少年的白衬衫被阳光染成蜜色,指尖的糖霜饼干缺了一角,仿佛下一秒就会被风吹落。她盯着画布右下角的签名LXM,突然听见身后传来皮鞋踩在地板上的声响。
这幅画……
熟悉的声音让她笔尖一颤。林小满转身,看见穿深色西装的男人站在两步之外,他的领口微敞,露出腕骨处那颗浅褐色的痣,正隔着画框与她对视。
江逾。
她的声音轻得像片羽毛。男人挑眉,嘴角扬起熟悉的弧度,西装裤脚沾着些许樱花花瓣,像是刚从树下走过:林小满,好久不见。
展厅的樱花灯在他发梢投下碎光。林小满想起四年前的毕业季,她在樱花树下等他时,也是这样的阳光,这样的花瓣,落在无人的长椅上。
听说你在办画展,他伸手抚过画布边缘,所以来看看。
林小满注意到他无名指上空空如也,心跳突然漏了一拍。四年来,她无数次想象过重逢场景,却从未想过会是在自己的画前,他穿着西装,而她握着画笔,像被时光拉开的两条平行线,突然在某个交点相撞。
这幅画……他指了指饼干,为什么缺了一角
因为……她顿了顿,喉咙发紧,有人咬过。
江逾突然笑出声,眼底闪过一丝狡黠。他从西装内袋掏出个小纸袋,里面躺着块包装简陋的饼干,糖霜早已融化,却倔强地黏在表面:巧了,我也有一块。
林小满的呼吸一滞。那是她平安夜送他的饼干,包装袋上的星星丝带已经泛黄,却被保存得整整齐齐。她想起毕业典礼后,自己在课桌里发现的那块完整饼干,原来他一直留着。
当年没告诉你,他往前半步,樱花香混着雪松香水味涌来,其实我写过两封情书。
林小满抬头,撞上他眼底翻涌的温柔。展厅的空调轻轻拂过面颊,她听见自己加速的心跳,如同那年暴雨夜,他没说完的那句话。
第一封……他摸出那张泛黄的信纸,背面的铅笔字被反复描过,早已深深沁入纸纹,被我不小心扔进了垃圾桶,等发现时已经泡了水。
她的指尖发抖。原来他早就看见过她的回信,那些被水痕洇开的字迹,曾被他无数次临摹。
第二封……他从西装内袋掏出另一个信封,封口处贴着片干枯的银杏叶,一直没敢给你。
林小满接过信封,触感轻得像片羽毛。拆开的瞬间,樱花花瓣突然从窗外飘进来,落在信纸上——是她熟悉的字迹,力透纸背的最后一句:我喜欢你,从你捡橡皮擦时抬头看我的那一刻开始。
其实那天在操场,江逾的声音低下来,我看见你跑过来,手里攥着饼干袋,头发被风吹得乱七八糟,像只炸毛的小兽。
她笑了,泪水却突然涌出眼眶。四年前的樱花、暴雨、篮球赛、便利店,所有碎片在这一刻拼成完整的画面,原来他的目光,早已追着她跑过整个青春。
为什么现在才说她轻声问。
因为……他伸手替她拂去睫毛上的泪珠,指尖划过脸颊时微微颤抖,我怕再不告诉你,就真的没机会了。
展厅外的樱花树被风吹得簌簌作响。林小满看着他眼中的自己,突然想起十七岁那个蝉鸣刺耳的午后,他举着她的橡皮擦,笑得像个无赖。原来有些缘分,早就埋在时光的土壤里,只等一场春风,就会重新发芽。
江逾,她握住他的手,感受着掌心里的薄茧,其实我——
嘘。他突然低头,额头抵着她的,呼吸交缠在一起,不用说,我都知道。
樱花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远处传来画展工作人员的脚步声,却仿佛隔了整个世界。林小满听见自己说:欢迎回来。
江逾笑了,低头轻吻她的额头,像吻一片终于落下的樱花:我回来了,小矮子。
尾声
画展结束时,两人的影子被夕阳拉得老长。江逾接过她的画具箱,手腕的痣在暮色中若隐若现:晚上想吃什么
草莓牛奶和鱼蛋。
小学生口味。他挑眉,却在路过便利店时,精准地拿了她最爱的那款牛奶,不过……
不过什么
他突然凑近,在她耳边低语:这次换我追你,直到你答应为止。
风掀起她的发丝,混着他身上的雪松味。林小满看着街道两旁的樱花树,想起画布上未完成的结局——原来最好的重逢,不是弥补遗憾,而是发现那些没说出口的喜欢,早已在时光里悄悄结果。
有些故事,从蝉鸣开始,以樱花作结,中间藏着无数个心动的瞬间,最终在命运的路口,写成了最圆满的答案。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