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我心心念念的及笄之日。我青梅竹马的昭远哥哥终于可以在这一天来提亲了。
想到这里,小鹿乱撞。
终于,昭远哥哥向我走来了。
诸位,今日蕴宁及笄,我有一桩喜事要宣布,我裴昭远与表妹秦月柔已定下婚约,特来谢府告知诸位
01
今日是我的及笄之日。
晨光微熹,香烛摇曳,谢府张灯结彩。
母亲故去三年,她亲手绣制的嫁衣却如新般光彩夺目。
我小心翼翼地穿上这件绛紫色锦缎嫁衣,指尖划过每一寸精致的花纹。
这是我最珍贵的宝物,也是母亲留给我唯一的念想。
小姐,外面宾客已到齐,老爷请您出去了。丫鬟青柳在门外轻声唤道。
深吸一口气,我整理衣襟,挺直腰背走出闺房。
谢蕴宁拜见父亲。我向高坐在主位的父亲行礼。
起来吧,仪式就要开始了。
我环顾四周,不由得攥紧了衣角。
陆景怀站在东侧,目光温润如玉,与我四目相对时,他微微颔首。
裴昭远则在西侧,与身旁的族叔低声交谈着。
昭远哥哥和景怀哥哥与我都是从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
主礼的嬷嬷引导我走到中央,我木然地完成着那些繁琐的礼节。
簪花、束发、点朱砂、佩饰环……每一步都像是走在刀尖上。
就在我接过父亲递来的成人礼物时,人群中突然一阵骚动。
诸位,今日蕴宁及笄,我有一桩喜事要宣布。裴昭远忽然站出,声音洪亮。
我愣住了,手中的礼盒差点掉落。
我裴昭远与表妹秦月柔已定下婚约,特来谢府告知诸位。
什么?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众宾客面面相觑,随即爆发出一阵议论声。
就在这片嘈杂中,人群分开一条路,秦月柔在婢女的搀扶下缓步走来。
她梨花带雨,楚楚可怜,向众人行了一礼。
小女子与昭远哥哥两情相悦,有劳诸位见证我们的姻缘。
我的眼睛瞬间瞪大——她身上穿的那件淡蓝色绣花外袍,分明是母亲留下的另一件珍品!
那是我母亲的衣裳!我失声喊道,冲上前去。
你怎能穿着我母亲的衣物站在这里!这是我的及笄礼!我伸手就要去扯她的衣袖。
裴昭远一把拦住了我:谢蕴宁,你疯了吗?
是你疯了!你明知那是我母亲的遗物,你怎能让她穿着它来羞辱我!我挣扎着想要挣脱他的钳制。
蕴宁姐姐,这衣物是昭远哥哥送我的定情信物啊…秦月柔捂着嘴,做出惊恐状。
放开我!我歇斯底里地喊着。
裴昭远厉声喝道:来人,把她拉开!
两名家丁冲上前来,粗暴地拽住我的胳膊。
我失去平衡,重重摔在地上,发髻散乱,簪花坠地。
耳边是无尽的窃窃私语和嘲笑声。
早就听说谢家嫡女性情乖张…
瞧这疯魔的样子,难怪裴公子会另择佳偶…
可怜谢夫人泉下有知…
我趴在冰冷的地面上,眼泪模糊了视线。
就在这时,一双修长的手伸到我面前。
够了。一个温和却不容拒绝的声音响起。
我抬头,是陆景怀。
他温柔地将我扶起,用袖子轻轻擦去我脸上的泪水。
整个大厅鸦雀无声。
谢蕴宁。他的声音清晰地传遍全场。
只见他从怀中取出一枚翠绿的玉佩,正是陆家的传家之宝。
他单膝跪地,将玉佩捧到我面前:我今日前来,是为求娶你。
全场哗然。
陆景怀无视周围惊诧的目光,眼中只映着我一人:我愿与你结为夫妻,不离不弃,共度余生。
我愣住了,泪水仍止不住地流下。
他为何在我最狼狈的时刻求娶?
是出于怜悯,还是另有隐情?
而裴昭远的背叛又是为何?
所有问题在这一刻涌入我的脑海,但此时我只想逃离这个让我窒息的地方。
02
那一日陆景怀单膝跪地向我求亲的画面,至今依然历历在目。
他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将我扶起,仿佛我是什么易碎的珍宝。
三年了,我一直在琢磨他眼中那抹深不可测的温柔到底藏着什么。
我们的婚礼办得很是风光,陆府上下张灯结彩,宾客盈门。
陆家是京城四大世家之首,陆景怀作为嫡长子,自然要风光体面。
只是那天裴昭远和秦月柔也来了,我看见陆景怀的目光在秦月柔身上停留了片刻。
那时我以为是错觉。
夫人,该起身了。青柳轻声唤我,打断了我的思绪。
今日是陆府每月例行的家宴,作为陆家少夫人,我必须出席。
我换上新制的湖蓝色襦裙,眉眼精心描画。
三年来,我学会了如何做一名合格的陆家少夫人。
陆老夫人见我进门,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蕴宁来了,快坐下。
我行礼后,在陆景怀身旁落座。
他轻轻握了握我的手,微笑道:今日这身打扮很美。
他的体贴如常,却不知为何总让我感到一丝疏离。
宴席进行得很是和谐,陆老夫人问起了各种家务事,我一一应答。
直到陆二叔提起了裴家的事。
听说裴昭远与秦家那位小姐的婚事又延后了?陆二叔漫不经心道。
我感觉到身旁的陆景怀身体微微一僵。
是啊,据说秦小姐身子不适,再次推迟了婚期。陆二叔夫人接话道,都推了三次了。
我垂眸夹菜,装作不在意,却悄悄观察陆景怀的反应。
他的面色如常,只是手上切肉的动作稍显用力。
秦家与我们也有些生意往来,听闻秦小姐身体不好,景怀,你找个时间带些补品去看望一下。陆老夫人吩咐道。
陆景怀放下筷子,声音平静:母亲,这恐怕不妥,蕴宁与秦家小姐有些…
我赶紧打断他:无妨,我与秦小姐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景怀代表陆家前去看望是应当的。
陆景怀看了我一眼,眼神复杂。
晚宴结束后,陆景怀送我回房。
今日多谢你的体谅。他站在门口,语气温柔。
我笑了笑:举手之劳罢了。
他犹豫片刻,又道:今晚我要处理些公事,可能要晚些回来。
又是这样的借口。
三年来,他总有各种理由晚归或避开某些场合。
我点点头:你忙你的,不必担心我。
他似乎松了口气,轻轻握了握我的手后离去。
我站在窗前,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心中涌起熟悉的空落感。
小姐,要我给您准备热水沐浴吗?青柳问道。
我摇摇头:不必了,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青柳退下后,我从梳妆台暗格中取出一本小册子。
三年来,我悄悄记录下陆景怀所有反常的举动。
今晚的事,又添一笔。
翻开册子,密密麻麻的记录让我眉头紧锁。
每次有关秦月柔的消息,他总会格外关注。
处理与裴家相关的事情时,他似乎总在顾虑着什么。
上个月,秦月柔偶遇陆景怀,她眼泪汪汪地诉说裴昭远的冷落。
陆景怀回来后,整整一晚未入我的房门。
再早些时候,秦月柔生辰,陆景怀竟托人送去名贵药材,说是陆府体恤。
这些蛛丝马迹,我一直不敢深思其中含义。
我深吸一口气,合上册子。
也许,我该去见见秦月柔了。
那晚我辗转难眠,直到听见陆景怀回来的脚步声已是深夜。
他没有来我房间,而是径直去了书房。
第二天,我正准备出门,管家来报:夫人,门外有位秦小姐求见。
秦月柔?
我心中一惊,随即冷静下来:请她进来吧。
秦月柔一身素淡衣裳,脸色苍白,看上去确实有些病容。
蕴宁姐姐,冒昧打扰了。她行礼道,语气柔弱。
我请她坐下:不知秦小姐来访有何贵干?
她轻咳几声,眼圈微红:我…我想请蕴宁姐姐帮个忙。
我冷笑:秦小姐与我之间,还有求助的情分吗?
她低头:我知道我对不起姐姐,但事关性命,不得不来。
性命?
我挑眉:何事?
裴昭远近来脾气暴躁,常常…常常对我动手。她掀起袖子,露出几道淤青。
我心生狐疑:这与我何干?
她咬唇:我只信得过陆公子,求姐姐转告他,帮我脱离苦海。
我的心猛地一沉。
原来如此。
她是来试探我与陆景怀的关系,更是来传递信息给他。
秦小姐如此信任我夫君?我故作不解。
她慌忙摇头:只因陆公子心善,且与裴昭远是世交…
就在这时,陆景怀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夫人,我回来了。
秦月柔身体一颤,眼中闪过一丝我看不懂的光芒。
陆景怀推门而入,看见秦月柔时明显一怔。
景怀,秦小姐来访,说有要事相求。我平静地说。
他看了看我,又看向秦月柔:秦小姐请讲。
秦月柔重复了刚才的话,声音更加哽咽。
陆景怀的表情从惊讶转为凝重:这…我会处理。
简单几字,却意味深长。
秦月柔离开后,陆景怀解释道:我会找人调查此事,如有必要会报官处理。
我点点头:你向来公正,我信任你的判断。
他松了口气,捏了捏我的手:蕴宁,谢谢你的理解。
我笑了笑,心却沉到了谷底。
那晚,我假装熟睡,听见陆景怀轻手轻脚地起身。
我悄悄跟了出去,看见他在书房秘密会见了一个人。
透过门缝,我认出了那是裴家的管家。
主子让我告诉陆公子,事情已经安排妥当,明日就能接秦小姐离开裴府。
陆景怀低声问:她可有受什么伤?
管家摇头:裴公子从未动手,只是言语冷淡了些。
那就好。陆景怀语气中的释然让我心如刀割。
我悄然退回房间,泪水模糊了视线。
三年来的温柔体贴,原来不过是一场戏。
陆景怀,你当日为何要在我最狼狈的时刻向我求婚?
是为了什么?
还是为了谁?
03
我无法入睡。
床上,陆景怀的空位如同我心中的沟壑,越来越难以填满。
秦月柔来访后,他的反常愈发明显。
今晚他又一次借口公务外出。
夫人,需要准备些宵夜等公子回来吗?青柳轻声问我。
我摇摇头:不必了,我有些睡不着,想去书房看看书。
青柳躬身退下,我披上外衣,独自走向陆景怀的书房。
书房的门虚掩着,似乎在邀请我进入这个我极少踏足的领域。
月光透过窗棂,为书桌蒙上一层银辉。
我轻轻拂过他的笔架,指尖划过那些整齐码放的书卷。
突然,一封没有封口的信封吸引了我的注意。
我犹豫片刻,还是抽出了里面的信纸。
信纸上是陆景怀熟悉的字迹,开头却是月柔知音四字。
我的心猛地一沉。
自离别已三日,夜不能寐,日不能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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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中字字句句都透露着思念之情,有些话甚至过于亲密,不似对外人所言。
我手指发颤,将信纸放回原处。
书桌抽屉半开着,里面露出账本一角。
拉开抽屉,我翻开那本与众不同的细账。
一笔笔款项记录清晰:
秦府药材,三百两
月柔生辰礼,珍珠发钗一支
平安符一枚,送秦小姐
每一条都记录在陆家账目之外,却又用陆景怀的私印盖了戳。
我双腿一软,几乎站立不稳。
多年来的疑惑终于有了答案,却让我心如刀绞。
我强忍悲痛,将账本放回原处,决心查个水落石出。
次日,我寻到了陆府中一位从小服侍陆景怀的老仆。
妈妈,我想向您请教些老规矩。我笑着递上一包茶叶。
老妈妈接过礼物,慈祥地看着我:夫人客气了,有什么事尽管问老婆子。
我佯装闲聊:听说老爷常去周园的雅间,那里景致如何?
老妈妈神色一变:夫人是听谁说的?老爷去周园…这…
我心中一紧:怎么了?
老妈妈犹豫再三,终于道:那周园是秦家的产业…老爷确实常去,但都是私下里,从不带家丁…老婆子知道的不多…
我又试探了几句,老妈妈欲言又止。
临走时,她握住我的手:夫人,老婆子伺候陆家几十年了…只能说,有些事,不是表面看起来那样简单…
我心中更加确信有事。
那一刻,我想起谢家安插在陆府的一位眼线。
他给我带来了更多惊人的消息:陆景怀与秦月柔私下相见已不下十次,且每次都极尽小心。
三日后,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淋湿了整个京城。
陆景怀派人传话说公务缠身,不回府了。
我却知道他会回来——他从不让贴身的衣物在外过夜。
果然,子时刚过,我听见府中有动静。
我悄悄起身,躲在书房附近的屏风后。
不多时,陆景怀回来了,身旁还有一人——他的至交好友孟子期。
你淋湿了,先进来喝杯热茶。陆景怀招呼道。
两人进入书房,我屏住呼吸,靠近门缝。
景怀,你到底在做什么?孟子期的声音透着焦急,你与谢家小姐成婚已三年,却还惦记着秦月柔?
我心头一震。
陆景怀叹了口气:子期,你不懂。我对月柔的感情从未变过。
那当初为何要娶谢小姐?孟子期质问。
一阵沉默后,陆景怀低声道:那日谢蕴宁被羞辱,裴昭远与月柔当众宣布婚约…我不得不出手。
你是说…你娶谢小姐是为了秦月柔?孟子期声音提高了几分。
月柔深受裴家掌控,我必须有足够的地位和力量才能保护她。陆景怀的声音冷静得可怕,娶谢家嫡女,能让我在家族中更有话语权。
我捂住嘴,生怕自己泄出声音。
那谢小姐呢?景怀,她对你一片真心,你就这样利用她?
陆景怀的声音带着不耐烦:我对她已够仁至义尽。这场婚姻从一开始就是一场交易,我给她名分,她帮我获得谢家支持。
可我看她是真心待你…
够了!陆景怀打断道,我不想再谈这个。蕴宁的事,你少管。我已经受够了她的小心思和那些暗中调查我的举动。
景怀!
没什么好说的。子期,你我兄弟一场,我不想与你争执。
天空中雷声轰鸣,仿佛在为我破碎的心哀鸣。
三年的温柔体贴,三年的琴瑟和鸣,不过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
04
回到自己院子的路上,雨水打湿了我的衣裳,却浇不灭我心中燃起的怒火。
我掩上房门,青柳想为我更衣,被我挥手打发走了。
整整一夜,我睁着眼睛望着床顶的帐幔,泪水早已流干。
三年来的点点滴滴如走马灯般在脑海中闪过。
他那些体贴的小动作,温柔的话语,原来都是给别人排演的戏码。
我曾天真地以为他是懂我的人,如今看来,不过是他精于算计罢了。
天蒙蒙亮时,我坐起身来,打开了藏在床下的红木匣子。
这是我的嫁妆册子,记录着我从谢家带来的所有财产。
手指划过那些细密的字迹,我第一次庆幸父亲的谨慎。
小姐,您没睡吗?青柳端着洗漱用具进来,看见我已经梳妆完毕,惊讶地问。
青柳,你帮我回一趟谢府,把这封信交给父亲。我将一封火漆封好的信递给她。
就说我近日想家,请父亲抽空来陆府一叙。
青柳不解地看着我,却还是乖乖接过信件离开了。
陆景怀一早便出门了,据说是去拜访一位老臣。
我知道他去了哪里!。
夫人,老爷让人带话说今日不回来用膳了。管家恭敬地通传道。
我微微一笑:知道了,你去吧。
午后,我独自一人来到陆府的账房。
少夫人?您有什么吩咐?账房先生连忙起身行礼。
我想查阅一下我嫁妆的使用情况。我平静地说。
这…账房先生有些为难,这需要老爷的批准…
我冷笑一声:陆家的规矩难道是连自己的嫁妆都无权过问吗?
或许是我眼中的寒意吓到了他,账房先生慌忙取出账簿,递到我面前。
三天后,谢府的马车停在了陆府门前。
父亲的面色不太好,显然,我的信让他震惊不小。
阿宁,你信上说的事,可是真的?父亲在我的小院里压低声音问道。
我将这些日子查到的证据一一摆在父亲面前。
信件、账簿、丫鬟的证词…每一样都指向一个无法辩驳的事实。
那畜生!父亲猛地拍桌,我要他们好看!
我按住父亲的手:父亲息怒,现在不是时候。
我要的不只是脱离这段婚姻,我要他们付出代价。
父亲看着我的眼睛,震惊于我的冷静和决断。
父亲,我不再是那个软弱的谢家小姐了。我的声音轻柔却坚定,我需要您的帮助。
父亲沉默片刻,终于点头:你说吧,需要我做什么?
我需要派人盯着秦月柔的一举一动,还有…我在父亲耳边低语了几句。
当天晚上,我特意梳妆打扮,等候陆景怀回府。
蕴宁,你今日气色不错。他进门看见我,笑着说道。
我挽住他的手臂,柔声道:听说前几日秦小姐病情好转了?
他的手微微一僵:你…怎知此事?
府里的下人都在传,说是多亏了相公送去的名贵药材。我靠在他肩头,相公真是心善。
陆景怀松了口气,轻抚我的发丝:不过是举手之劳。
相公,明日我想去拜访孟夫人,不知可好?
孟子期的妻子是我为数不多的朋友,也是我计划中重要的一环。
当然可以,我让人备好马车送你。陆景怀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就在这时,一名家丁匆匆赶来:老爷,不好了!秦府着火了!
陆景怀的脸瞬间变得苍白。
我握住他的手:相公,你快去看看吧,秦小姐病弱,怕是经不起惊吓。
他感激地看了我一眼,匆忙离去。
我站在庭院中,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唇角微微上扬。
大火中倒塌的只是秦府的一间偏房,里面恰好存放着秦月柔与陆景怀来往的信件。
这只是我复仇计划的第一步。
05
一整晚陆景怀都没有回来。
我知道他一定守在秦月柔身边,心急如焚。
翌日清晨,我早早起身,穿上一件湖蓝色的襦裙,精心描画眉眼。
蕴宁,你怎么醒这么早?陆景怀一脸疲惫地推门而入,眼下泛着青黑,显然一宿未眠。
相公辛苦了,秦小姐可还好?我端上一杯热茶,关切地问道。
他接过茶杯,神色稍缓:多亏救得及时,只是受了些惊吓。
那就好,我今日要去拜访孟夫人,已经准备出门了。我微笑着说。
他疲惫地点点头:你去吧,我先休息一会儿。
孟家离陆府不远,孟子期的妻子周韵是我为数不多的朋友。
蕴宁!周韵热情地迎上来,昨晚秦府的火真是吓人,听说你相公连夜赶去救火?
是啊,我轻声道,秦小姐与我相公似乎交情不浅。
周韵神色一僵,随即拉着我进了内室:蕴宁,有些事情…子期不让我说,但看到你这样,我实在是…
韵姐姐,我已经知道了。我平静地打断她。
什么?她惊讶地看着我。
陆景怀和秦月柔的事,我都知道了。我从袖中取出一叠纸条,这是我搜集的证据。
周韵看完那些纸条,面色煞白:天呐,蕴宁,你居然…
我还需要更多证据,而我知道子期对陆景怀的事情了解很多。我紧紧握住周韵的手,韵姐姐,你能帮我吗?
周韵犹豫片刻,终于点头:子期书房的暗格里有他们的一些往来信件,我可以…
多谢韵姐姐!我感激地说。
回到陆府,我故意绕路去了账房,查看了近期的一些账目。
夫人,这些账本是不是…账房先生有些为难。
我只是想熟悉一下陆府的财务,好协助相公管理家务。我微笑着说。
第三天,周韵派人送来了一个小匣子,里面是孟子期收集的、陆景怀与秦月柔私下来往的证据。
其中有一封信格外引人注目——秦月柔给陆景怀的信中提到:那日谢家小姐及笄之礼,我按你的计划行事,果然成功离间了她与裴昭远。
果然如此!
我冷笑一声,将信件小心收好。
父亲派来的眼线也带回消息:秦月柔不仅与陆景怀有染,还和其他几位权贵保持着暧昧关系,甚至借机敛财。
夫人,有人送来一封信。青柳进来通报。
我打开信封,里面是一张纸条,署名裴府旧人:
秦小姐当年设计裴公子一事,老仆知晓内情,愿为夫人作证。
我立刻让青柳带着那人去见父亲。
蕴宁,今晚用膳时你好像心情不错?几天后的晚餐上,陆景怀问我。
是啊,我前几日去求了个平安符,心里踏实多了。我笑着回答。
你向来不信这些。他微微皱眉。
相公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呢。我轻声道。
他似乎没有察觉,只是点点头继续用餐。
接下来几天,我继续在陆府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甚至比以前更加温柔体贴。
陆景怀明显放松了警惕,以为我对秦月柔那边的事情毫不知情。
他依然时常借口公务外出,而我知道他每次都是去见秦月柔。
谢家也开始按照我的计划行事,父亲在京城各处散布关于秦月柔私德的流言。
听说了吗?秦家那位小姐与好几位大人都有不清不楚的关系…
据说当年她设计了裴家公子,还差点害了谢家小姐…
这些流言渐渐在京城上流社会传开。
蕴宁,最近城中似乎有些关于秦小姐的闲言碎语?某日,陆景怀试探性地问我。
是吗?我深居内宅,倒是不曾听闻。我不动声色地回答,不过相公若是担心,可去看看她。
他感激地握了握我的手:蕴宁,你真是…
我明白的,相公。我打断他的话,微笑着说,秦小姐是你的世交,关心是应当的。
他松了口气,连夜又赶去了秦府。
夫人,老爷送来消息,那位裴府旧人的证词已经整理好了。青柳低声告诉我。
很好,我点点头,让父亲再等几天,证据已经足够,是时候了!
陆景怀,秦月柔,你们的把戏,该结束了。
06
我伫立在窗前,望着庭院中悄然落下的花瓣,时机已到。
今夜,我要结束这场虚伪的婚姻。
裴家为秦月柔举办迎亲宴的日子近在眼前,真是讽刺至极。
我将所有收集到的证据一一铺在桌上——陆景怀与秦月柔的书信往来、账簿记录、裴府旧人的证词。
我拿起笔,蘸了墨,一笔一划写下和离书。
陆景怀与谢蕴宁婚后三年,夫婿与外人秦月柔往来不断,情愫暗生…
笔尖在纸上划过的声音格外清晰。
每写一个字,心就冷一分。
当初所谓求娶不过是利用之计,为达己之目的不惜欺骗糟蹋他人终身…
我将所有罪状一一列举,字字句句都是无情的利剑。
青柳在一旁默默收拾我早已准备好的行囊。
小姐,只带这些够吗?她低声问道。
够了,我要带走的只有这些。我轻抚母亲的嫁衣,这才是我最珍贵的宝物。
府里的人都安排好了吗?
已如夫人所吩咐,今晚值夜的都是谢府的人。
我点点头,将和离书和证据的副本整齐地放在陆景怀的书桌上。
原件早已送到父亲手中。
不能让陆景怀有机会毁掉证据。
夜深人静时,我换上一身素衣,悄然走出陆府大门。
父亲的马车早已在街角等候。
马车缓缓驶离,我没有回头。
这座囚禁我三年的牢笼,不值得我再看一眼。
谢府的大门向我敞开,仿佛迎接着浪子归家。
老爷,小姐回来了!管家激动的声音传遍整个宅院。
我知道,明天早上陆景怀回府时,将面对一个空荡荡的房间和一纸和离书。
他会震惊、愤怒、慌乱吗?
或许只会恼怒他的计划被识破了吧。
父亲,明日京城恐怕要沸腾了。我轻声说。
父亲握住我的手:不怕,有父亲在。
我点点头,望向窗外的月光。
再没有什么能束缚我了。
明天太阳升起时,京城将掀起惊涛骇浪。
秦月柔的迎亲宴会变成什么样子?
裴昭远知道真相后会如何?
陆景怀又该如何面对众人的质疑?
07
次日清晨,我站在谢府窗前,遥望京城朝阳,心中无比平静。
陆府此刻想必已经乱成一锅粥。
青柳悄声进来,低声报告:小姐,陆家已经派人四处寻找您了。
我轻轻一笑:让他们找去吧。
父亲踱步进来,手里拿着一份请柬:今日是裴府迎亲之日,一切准备妥当了吗?
都准备好了,父亲。我抚平衣襟。
正午时分,裴府张灯结彩,宾客盈门。
秦月柔一身华服,头戴凤冠,面带得意微笑,仿佛已经看到自己飞上枝头成凤凰的美好未来。
就在她即将跨入裴府大门的那一刻,孟子期突然从人群中站了出来。
且慢!他高声喊道,手中高举一叠纸张。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裴昭远和秦月柔。
裴公子,在你迎娶这位新娘之前,请先看看这些证据。孟子期大步上前,将那叠纸张递给裴昭远。
我看到裴昭远接过那些证据,脸色从困惑到震惊,再到愤怒,最后变得铁青。
这是什么意思?裴昭远声音冷得像冰。
秦月柔脸色煞白,伸手想要抢过那些纸张:昭远哥哥,别听他胡说,这一定是谢蕴宁设计陷害我…
闭嘴!裴昭远怒吼一声,将那些证据展示给周围宾客,看看你的新娘都做了什么!
那些证据清晰地记录了秦月柔如何与陆景怀暗通款曲,如何设计陷害我,如何欺骗裴昭远,甚至还有她与其他权贵暧昧往来、借机敛财的证据。
这是谢蕴宁的手笔吧?秦月柔尖叫着,声音里满是惊恐,她嫉妒我得到了昭远哥哥的心,所以编造这些诽谤我!
正在此时,裴府的老管家跪了下来:老奴有罪,当年小姐设计陷害谢小姐之事,老奴知情不报…
他颤抖着说出了秦月柔如何偷取我母亲的嫁衣,如何挑拨裴昭远对我的感情,如何在我及笄之日故意羞辱我的全过程。
宾客们议论纷纷,有人开始窃窃私语,有人干脆摇头叹息。
秦月柔的脸色煞白,她惊慌失措地看向四周:昭远哥哥,你不能相信这些…
裴昭远一把扯下她头上的凤冠,怒不可遏:贱人!你竟敢如此欺骗我!
他粗暴地扯开秦月柔的外袍,露出里面的衣物——那正是我母亲的另一件遗物。
你还穿着谢蕴宁母亲的衣服!裴昭远几乎咬牙切齿。
秦月柔瘫坐在地,泪流满面:昭远哥哥,我是爱你的…
就在这时,人群外传来一阵骚动,陆景怀匆匆赶到。
月柔,你在哪?他焦急的声音传来。
看到这一幕,他愣在了原地,目光在秦月柔和裴昭远之间来回扫视。
陆景怀,你也来了?裴昭远冷笑一声,将手中的证据扔到他脸上,看看你心爱的人是个什么东西!
陆景怀颤抖着手捡起那些纸张,脸色越来越难看。
这不可能…他喃喃自语。
不可能?裴昭远冷笑,你们的书信往来,你送她的礼物,你们的秘密约会,全都在这里!
他指向跪在地上的秦月柔:你为了她背叛了谢蕴宁,现在才知道自己也被骗了?
陆景怀的脸上血色尽失,他看向秦月柔:月柔,告诉我这些都是假的…
秦月柔哭得梨花带雨:景怀哥哥救我…我是被逼的…
逼的?裴昭远怒极反笑,那这些呢?
他举起另一封信件:你勾引景宁兄的信件,还有你与翰林院张大人的露骨书信,这也是被逼的?
秦月柔彻底崩溃,瘫软在地。
陆景怀脸上的表情从震惊转为痛苦,最后定格在愤怒:秦月柔,我为你付出了一切,甚至不惜利用谢蕴宁…
利用?裴昭远冷笑,难怪谢蕴宁昨夜突然离开陆府,和离书都留下了。
这个消息引起全场哗然。
谢家大小姐和离了?
陆家公子婚内出轨?
这秦月柔真是好手段…
陆景怀面如死灰:你怎么知道蕴宁离开的事?
京城里没有不透风的墙。裴昭远冷冷道,谢蕴宁知道你们的事已经有段时间了,她一直在收集证据。
陆景怀猛地转头:你是说,这些证据是蕴宁…
不然你以为是谁?裴昭远嗤笑,你以为谢蕴宁还是那个任人欺负的弱女子吗?
陆景怀忽然发疯般冲向秦月柔:都是你!都是因为你!
两人瞬间扭打在一起。
我远远看着这一切,心中竟无波澜。
秦月柔蜷缩在地上,像条被丢弃的破布娃娃。
这一切不过是她自食恶果。
父亲,我们走吧。我轻声说。
父亲点点头:明日谢家就会正式向陆家提出和离要求,你放心,我会确保你的权益。
我笑了笑:我已经拿回了我的东西,其他的不过是身外之物。
我知道,陆家为了平息这场丑闻,会答应和离的条件。
而我,终于可以开始我真正的人生了。
转身离去时,我没有回头看那场闹剧一眼。
08
裴府迎亲宴的闹剧很快传遍了京城。
三日后,我坐在谢府小院的梳妆台前,望着镜中的自己。
没有悲伤,没有怨恨,只有久违的轻松和平静。
丫鬟青柳小心翼翼地为我梳发,生怕触碰到我的伤痛。
小姐,陆公子又派人来了,这是第五次了。
我淡淡一笑:不见。
青柳欲言又止:听说陆公子日日饮酒,整个人憔悴得不成样子。
关我何事?
我从梳妆台抽屉中取出一张纸,上面绘着一幅精美的绣样。
这是我昨夜构思的新作品,以游龙为主题,寓意破茧重生。
父亲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阿宁,陆家送来和离文书了。
我接过那份盖着陆家印章的文书,一目十行地看完。
这么痛快?
父亲冷哼一声:他们哪敢不痛快?整个京城都在传陆景怀背信弃义,若再不答应和离,陆家的脸面往哪搁?
秦月柔呢?
秦家怕连累自己,把她送回乡下嫁给了一个名声不好的商贾。
父亲说这话时,脸上有一丝快意。
裴昭远因此事与陆家交恶,听说他仕途也受到了影响。
我放下和离文书,起身走到窗前。
院子里的梨花开得正盛,白得耀眼。
父亲,我想开一家绣坊。
父亲愣了一下,随即眼中迸发出惊喜:好!好啊!
一个月后,锦绣坊在京城最繁华的街道上开张了。
我将母亲传授的苏绣技艺与自己的创新理念相结合,很快吸引了不少贵妇人前来光顾。
那些曾经在我及笄礼上看我笑话的人,如今都成了我的上门客。
谢小姐,这幅'凤栖梧桐'太美了,能否为我也绣一幅?
谢小姐手艺精湛,这价格虽高,我也愿意出。
我微笑着一一应下,心中却早已超然物外。
半年后,锦绣坊的名声传遍了整个京城。
我与几位志同道合的绣娘合作,创造出一系列独具风格的作品。
有天,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锦绣坊门口。
陆景怀。
他比我记忆中消瘦了许多,眼下乌青,衣袍也不似从前那般整洁。
蕴宁,我…
陆公子若是来买绣品的,请进店挑选;若是为了其他事,恕不奉陪。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痛苦:我只想告诉你,我知道错了。
知道错了就好,这样才能少害人。
我头也不回地走进内室,再无多言。
青柳告诉我,陆景怀在店外站了整整一个时辰才离开。
我没有任何波动,继续专注于手中的针线活。
过去的已经过去,我不会再浪费时间去缅怀那些虚情假意。
一年后,京城举办了一场全国性的绣品大赛。
各地能工巧匠齐聚一堂,展示各自的技艺。
我带着自己最得意的作品《浴火重生》参赛。
这是一幅凤凰涅槃的壮丽景象,每一针每一线都倾注了我的心血。
比赛当天,我穿上了修复好的母亲嫁衣。
那件在我及笄礼上被撕扯的衣裳,如今已焕然一新。
就像我一样。
当评审团宣布我获得最高荣誉时,全场掌声雷动。
谢小姐不愧是苏绣一绝!
京城第一绣娘,当之无愧!
站在领奖台上,我目光扫过台下众人。
陆景怀站在角落,目光复杂。
裴昭远站在靠近门口的地方,脸上带着些许悔意。
而我,已经不再关心他们的想法。
我只是微笑着,接过那枚金质奖章。
一如当初,我拿回自己的人生主导权。
回府的路上,父亲满脸喜色:阿宁,你这次获奖,锦绣坊的名声会传遍全国!
我笑着点头:是啊,以后我想把绣坊开到江南去。
江南?那里可是离京城千里之远。
正好,我想看看更广阔的天地。
父亲沉默片刻,终于理解了我的决定:好,为父支持你。
两个月后,我带着几位心腹绣娘南下。
临行前,在京城最热闹的茶楼,我举办了一场绣品展览。
所有作品都标注了非卖品,只为京城留下最后的记忆。
谁知展览最后一日,一封信被送到我手中。
蕴宁:见字如面。不求原谅,只望你前路无忧。
——景怀
我将信纸叠好,塞进袖中。
然后走向窗前,望着窗外的京城街景,轻声说了句:我的前路,自然无忧。
马车缓缓驶出京城,我没有回头。
我的归路,不是回到谁的身边,而是走向属于自己的远方。
就像那只浴火重生的凤凰,展翅高飞,光芒万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