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操作,徐刚林闻所未闻。
试问,如果是他碰到这种漏洞,恐怕立马就去安置司找人算账了。
这样的话,岂不是暴露了对方的意图
对于马欣的说法,石谦并没有反驳。
他直接坐到了徐刚林的对面,自顾自的喝了口冰镇啤酒。
然后说道:我原本还担心徐御史看不出来我的暗示,所以迟迟不敢这样做。
但是后来,我看见马御史出现在安置司,我便决定赌一把。
这么做有一定的风险。
如果你们发现我留下的漏洞,却没看出这是暗示,去安置司与我对峙。
那我的意图必然会暴露,我也会成为众矢之的。
好在,我赌赢了。
看着石谦,徐刚林拱了拱手。
他疑惑的问道:石大人这么费尽周折,是有何事吗
当然有事了。
若是没事,只是寻常交际,想结识您的话,直接邀请不就好了。
石谦说道。
他顿了下,低声对徐刚林说道:徐御史,在这个时间点上,我们安置司是不敢在小池底伸手的。
毕竟现在气氛紧张,我们这个位置,非常敏感……
石谦的意思,徐刚林明白。
现在的户部,正处于儒法之争的最前线。
不光御史台,别的地方也有许多眼睛盯着他们。
他们压根不敢犯错,被人抓住。
但人是贪婪的。
徐刚林知道,即便做贪官的风险很大,也会有铤而走险的人。
所以,徐刚林对石谦的话,只信了三四成。
毕竟。
即便石谦自己不想贪,也难保底下的人能控制贪欲。
徐刚林看着石谦,面无表情道:石大人,你费尽周折来找我们,难道只是想表明清白吗
如果是这样,那徐某会怀疑您是怎样在不到四十岁,就做到员外郎的。
呵呵!石谦笑道:四十岁做到员外郎,当然有家中的原因。
官员人家的子弟入仕,升迁总会比寻常人容易许多。
当然了。石谦补充道:我来这里,的确有别的事情要说。
徐刚林没有说话,只露出洗耳恭听的神情。
只见石谦先问道:大人,您难道不好奇,为何我安置司明明没有动手脚,却要给大人制造那么多复杂的账簿吗
如果我们想证明清白,大可把账簿做的正常一些、简单一些,好让御史台确定我们这边没问题。
听到石谦的话,徐刚林反驳。
此话的前提是,我知道你们的确是清白的。
但事实是,我并不确定你们的手脚究竟干不干净。
即便石大人你自己干净,那其他人呢
人心,最是难测的。
徐大人说的对!石谦笑道。
但他继续说道:那假如!
假如我们真的可以确保安置司由上到下,全是干净的。
在此基础上,大人觉得,我们有何理由给您制造麻烦
正因徐某想不出,所以徐某才这么认真的审查你们的账簿。
那我就不再打哑谜了。石谦笑道。
他给徐刚林倒了一杯酒,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和徐刚林碰杯以后,他率先饮下。
然后,他告诉徐刚林:这其实是个局。
局
徐刚林原本是想喝下杯里啤酒的。
但听见石谦的话,他立马停下了动作。
徐刚林抬头,疑惑的看向石谦。
石谦说道:这是个针对刑部的局。
大人也觉得,我们安置司明明是清白的,但却得像手脚不干净怕被你发现似的,制造一大堆账簿给你们御史台添麻烦。
很不合理对吧
其实,我们是故意而为之的。
我们就是想制造出安置司有贪污现象一样,引来御史台的调查。
并在这个过程里,留下漏洞,让刑部的狗咬过来。
等刑部的人做出无法挽回的事情后,我们便会拿出证明清白的证据。
届时,我们便会借助群情激昂的缘由,反将刑部一军。
跟陛下提出制约刑部权力的提案!
听到石谦的话。
原本还举着一串烤肉,打算送进嘴里的徐刚林停住了。
他愣了一下,这才把肉串送进嘴里。
他一边咀嚼,一边问道。
既然这样,那石大人为何要告诉我呢
这个计谋,于你而言不是很好嘛
当然好了。石谦说道。
现在,朝中以首辅曾黎为首的法家,已经停住了扩张的脚步。
把基本盘稳定在内阁和刑部上。
如今看来,儒法之争算是暂且和平的。
可是这样的和平,可以持续多久
这场斗争,首辅不打算妥协。
只要法家的人手上去,可以接管别的部门。
他们就会开始吞并。
儒家已经丢掉了刑部,不可以再丢掉户部了。
石谦在那里一边说,徐刚林也在对面听着。
他一边听着,一边吃肉串,喝着啤酒。
如果是从前那个县令徐刚林,或许他已经表露出情绪,甚至痛骂这种党争行为了。
但经过这些日子的历练。
徐刚林面对这种事情,变得冷静沉着了许多。
他知道愤怒没法解决问题,反倒会给他人可乘之机。
见自己的话没有引起徐刚林任何情绪上的波动。
因而没法摸清楚这位备受圣眷的御史真实的想法,石谦只好接着说道:
我们率先出手,限制法家和刑部的权力。
这样做对儒家的确有利。
可,大人应该清楚。
儒家之说,咱们这些距汉武帝独尊儒术后上千年的人而言,其实是个很笼统模糊的概念。
正常情况下,我们不会强调自己的信奉。就像我们不会整天强调自己是个人一样。
我们之所以强调儒家的概念,只是首辅大人突然把消亡了上千年的法家给点燃了。
但他搬出来法家,只是把他的派系跟别人的派系做出区别。
可这不意味着,我们之前存在的派系,因为法家的出现,就团结在一起了。
听到这里,徐刚林夹了一口烤鱼。